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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看懂洪秀全

既然一百人灭不了你,那我派三百人总可以了吧。

1851年1月1日,清朝派三百士兵,进攻拜上帝教总部金田,直取洪秀全。

拜上帝会会众毫不费力地便将他们包围,一番激战后,三百清军全体覆没。

看到清军如此的不堪一击,洪秀全心中最后的顾虑也放下了。

1851年1月11日,这一天,正是洪秀全38岁的寿辰。洪秀全宣布起义,建号太平天国,建军太平军,向清王朝正式宣战。

性质一下子就严重了,显然,这已经不是两三百人能摆平的。

5月,清军集中了3万兵力,分南北两路对太平军进行夹击。

原本,农民军的战斗力和武器装备就不如官军。之前清军不重视,以几百人的队伍跟太平军打,这仗还能对付对付;现在一下子扑过来这么多人,无论如何,太平军是没有把握取胜的。

就在这民心涣散、人们悲观情绪蔓延的时候,杨秀清和萧朝贵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他们一个“天父附体”,一个“天兄附体”,告诫将士们为公莫为私,同仇敌忾、精忠报国,胜利一定会属于太平天国。

原本士气低落的天平军,经过“天父”、“天兄”们的这一通安慰,瞬间又斗志高昂起来。他们重拾信心和勇气,找到清军包围圈的薄弱点,奋力一击,最终逃了出去。

然而,跳出了包围,却没有跳出危险。对于这样一个新生政权,清政府绝不会放弃对它的绞杀。紧接着,广西提督向荣便带领1万余人对其进行围追堵截。

太平军开始在四周布置防御:他们在水田、河沟埋上铁钉,在四周构筑木垒和围墙,不求杀伤,只求增加清军的进攻难度。

然而,一味的防守是无法取得胜利的。虽然清军的进攻受阻,但清军背后毕竟是有朝廷支持,物资、粮饷、弹药、钱帛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相比之下,太平军这边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坚守了六天后,太平军便感受到了造反的不容易:军中急缺药品,伤病员根本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人是越打越少,粮食也是越吃越少,照这种情形下去,不用打,就是耗,清军也把自己耗死了。

出击可能会死,不出击一定会死。

洪秀全决定赌上全部搏一个希望。自然,作为一名宗教领袖,出兵进攻这种事,必须得挑一个好日子才行。

这个日子确实不错: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进攻由胡以晃率先发动,1万太平军出其不意,冒着中秋节下起的大雨向清军发动猛烈攻击。

此时的清军正在忙着埋锅造饭,哪里想到太平军一点节假日的观念都没有。一番激战之后,清军伤亡惨重。

发现战机的洪秀全,立刻下令全军出击。

原本,太平军的武器装备是远远不如清军的。作为一支标准的农民起义队伍,最开始的武器,当然都是从农具直接改造的。而此时的清军,绝大多数人装备的都是火枪和火药。

按照常理来说,清军就是闭着眼也能对付这帮拿着短兵器的农民军。然而,天降大雨,却使得枪炮被淋湿,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清军的武器,全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什么也别说了,跑吧。

太平军一鼓作气,顺势击垮了向荣所率领的这一万清军,并将清军遗留下的枪支弹药、粮草军械、军士衣装,毫不客气地全部打包带走,向着距离最近的平南县城进发。

清军也摸查到了太平军的企图,迅速调整布防,向着平南县城前进。占据了地利的清军控制住了进攻平南县城水路的全部必经之地,并在沿途层层布置,以让顺势进攻的太平军有来无回。

正在这个时候,离太平军所部50公里远的永安城有人来报:此时永安城内,全部守军加起来也不过1000人,此时进攻永安,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永安城,城池三面环山绕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旦把这座城池打下,太平军等于是有了一个可靠的大本营。

相比之下,平南县城的位置并没有那么重要,当初之所以选择它,不过是因为离得近、少走路而已。既然清军布防严密,那就没有强攻的必要了。

打平南还是打永安,显然,这并不难选择。

进攻的过程毫无悬念,永安城虽然结实,但1000人的守军,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成千上万太平军轮番进攻的。不到三天,永安城便被攻破。

永安城的占领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它标志着太平天国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座城市。洪秀全正式进驻原来的知州衙门进行办公,城内的富豪自然被抄家没收全部财产。洪秀全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些为他的天国厮杀的将领,也是时候,该给他们一些封赏了。

9月,天平天国在永安建制,大封诸王。

1851年10月25日,在攻陷永安城仅仅2个月后,洪秀全便在永安建制,大封诸王。

虽然太平天国一时之间有五人封王,但这五王的地位并不平等,其余四王,均受东王杨秀清的节制。

作为太平天国的精神领袖,洪秀全把军中的一切事物均托付给杨秀清,自己只要一个“万岁”的名号。这对太平天国的未来,无疑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现在天王和东王没有发生冲突还好,一旦将来真的推翻了清廷,洪秀全又有什么资格坐拥天下呢?

这也为太平天国后期的权力斗争,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不过,至少目前,天平天国内部还是一片祥和。

永安城城防虽然坚固,但清军绝不会放任太平天国站稳脚跟。1851年底,清军集结了四万六千人,开始对永安城发动进攻。

城中的太平军人数只有两万,如果死守不出,清军两倍的兵力倒也未必能把永安城啃下来。然而,太平军毕竟只占领了这一个城市,城中的粮草、军械都是有定数的,坚守半年到一年也许不难,但一年之后粮草耗尽呢?等待太平军的,就只能饿死。

无论早突围还是晚突围,一定要从永安城出去。

1852年4月5日夜,在与清军对峙了5个月后,太平军从清军防守薄弱的东南方向展开突围。

突出重围的太平军,继续率军北上,直逼广西省城桂林。

然而,桂林再怎么说也是省城,以太平军的这点兵力,想要攻打省城还是有点夸张的。太平军决定,来一次智取。

太平军派出数百人穿上清军的衣服,打上清军将领向荣的旗号,企图混入桂林城。只要他们一进城,晚上再作为内应打开城门,桂林便可不攻自破。

按理说,这个计划是非常好的。只可惜还是存在一个致命漏洞:他们想要冒充的清军将领向荣,此时刚好就在桂林城里。

这事谁也怨不得,只能怨太平军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经过对桂林城长达33天的围攻后,太平军放弃了对它的进攻。

算了,还是继续往北走吧。

一路向北的太平军,很快便来到了广西的最北端。此时,摆在太平军眼前的,就只有一座城市——全州。

只要越过这座城,便可进入湖南境内。

全州城城池坚固,防守人员虽然不多,但是想把全州打下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此时清军还在身后紧紧跟随者,就算攻下全州,太平军也守不住,还是尽早离开广西境内的好。

打定主意的太平军,开始绕城而过。全州守军不过千人,一时之间也不敢出城迎战,双方就这样默契地装作谁也没看见谁。

也许是看着实在太没意思了,全州城守军的一个炮兵有点不耐烦了。当太平军后队通过全州城时,这位炮兵注意到:队伍中有一个黄轿子,轿子中的人似乎有些来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放一炮吧。

这位炮兵显示平时训练十分刻苦,只开了一炮,便将目标命中。太平军显然没想到城中的守军竟然有胆量向自己动手,顿时慌作一团。

轿子中坐的,是南王冯云山。

冯云山在太平天国中的地位我们就不用多说了,那是绝对的元老,太平天国中层以上的干部,一多半都是由冯云山介绍进来的。

在太平天国,冯云山俨然是一位教父式的人物。

现在,教父被炮轰至重伤,此仇不报,这些将领们如何能忍?

不走了,就算崩了这颗门牙,也要把全州城给啃下来。

太平天国停止前进,开始调头全力围攻全州。

全州城城墙坚固,西边城墙高一丈五,东边城墙高一丈二,易守难攻。经过近十日的围堵,太平军依然不能找到有效的突破口。

城外的太平军难熬,城内的守军更加难熬。

全州守将是一位相当出色和负责任的将领。然而,再有能力的将领,也不可能长期用一千人对抗几万人。当务之急,还是得加紧时间争取援军才是。

援军并不难找,全州城西和城北都有清军,总计数量约有万余。只要清军回援,全州城守军与之里外夹击,还是有机会赢的。

然而,这支尾随的清军,早已被太平军吓破了胆。领兵将军在和太平军的交手中知道了这支队伍的厉害,不愿更不敢与他们作战。本来想的是在后面跟着,把他们一路撵出广西,这事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突然有这么一出。

全州守将三次用血书写求救信,城外的清军均置之不理。

救了就可能会输,输了就会被朝廷处罚,那还是原地不动吧,上级如果追查下来,就说自己没有命令不敢擅自用兵。

打定了主意的这两位清军将领,直到全州城破,也没派出一兵一卒。

前有强兵、后无支援,破城只是一件早晚的事。

6月2日,太平军在城门外挖开了一个地道,将16担火药用棺材埋进去点燃。伴随着一声轰天巨响,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在硝烟弥漫之际,太平军一拥而入冲了进去,转瞬便攻陷了整座全州城。

南王冯云山无端被大炮轰至重伤,几近于亡。在攻陷全州的过程中,太平军又受到了重大损失。全州,这个地方实在是让太平军恨得咬牙切齿。

攻陷后,太平天国对全州展开屠城。城中的六千余百姓,除极少数逃走外,全部遇难。

过了几天后,南王冯云山,伤重去世。

不得不说,此时的清军,在太平军面前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太平军武器装备不如清军,还是跋山涉水前进,而清军坐守城池,不愁吃喝不说,还拥有以逸待劳的优势。就在这样的对比下,清军依然是节节败退。

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太平军以势如破竹的架势,连续攻克了道州、永明、江华、嘉禾、桂阳、郴州。按理来说,攻城必然会造成人员大量伤亡,可太平军人数反而越来越多了。

不怪太平军太勇猛,只怪清军太无能。

尝到甜头的太平军,开始将矛头瞄准湖南的根基之地——长沙。

长沙的地理位置和重要性就不必赘述了,清军就算再傻,也绝不可能放弃一省的省城之地。

率先攻打长沙的指挥官,是西王萧朝贵。

萧朝贵带领的太平军人数,总数是1000人。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现在太平军攻城,清军守城,太平军用1000余人攻打近万人防守的清军,还真当长沙城是纸糊的?

长沙城当然不是纸糊的,不过清军就不一定了。

1852年9月11日,萧朝贵率军来到了长沙城南的石马铺,正面遭遇了驻扎此地的清军。萧朝贵毫不客气,立刻指挥太平军对清军发动攻击,半日激战后,900余清军阵亡,余部则逃进长沙城,再也不肯出来。

萧朝贵一边作战,一边沿途吸纳新兵。9月12日,太平军占据了长沙城附近的制高点,开始对长沙进行炮轰。

无计可施的清军,想出的办法是从城隍庙中请出神像,日夜跪拜以乞求神灵保佑。坐拥坚城和数倍于敌的兵力,打仗竟然只靠祈祷,这种水平也真是没谁了。

城内的清军着急,城外的清军更着急,丢了长沙可不是丢了一座小城能比的,真追究起来在湘清军将领一个也跑不了。就算平时再怕太平军,在掉脑袋的风险面前,那也不算什么了。

长沙周边的清军开始不断增援,短短几天的时间,长沙城内的守军就增长到四五万人。

此时的太平军,满打满算加上沿途招募的新人,也不过四千。

西王萧朝贵为了鼓舞士气,亲自上阵执旗督战。按理说,拥有这种精神的主帅是士兵们的福气,然而,显然他并没有吸取南王冯云山的教训,城墙上清军一发炮弹,径直地向他打了过来。

这一炮,就此终结了他的生命。

西王萧朝贵,享年32岁。

西王萧朝贵去世,军中群龙无首。同时,不断增援的清军也对太平军的外围展开包围,眼看着,这支太平军即将就要被清军全部吃掉。

寻求主力部队增援,才是唯一的出路。

此时,太平军的主力部队还在郴州。

接到消息后,杨秀清和洪秀全大惊,开始率全部主力,日夜兼程直扑长沙。

10月11日,洪秀全、杨秀清率太平军全部主力来到长沙城南门,与攻城部队进行会合。

与此同时,清军各路兵马也开始云集长沙,长沙城内一时之间将星云集,好不热闹。

攻城的太平军使出了他们的必杀技:从城外挖地道一直挖到城墙边,然后埋好炸药,将城墙炸开一个口子,全体将士从城墙缺口处进入。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粗暴的攻城方法,但同样的,虽然简单,但十分好用。

伴随着一声巨响,厚重的城墙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太平军从开口处一拥而入,眼看长沙城就要被攻破了。

危急时刻,长沙守将发挥了他的作用,他拿出之前从城中富商手中筹措的12万两,向城中的居民宣布:凡向缺口处掷石一块者,立刻赏钱一千文。

按照清朝居民的生活水平,只需要扔两块石头,一个月的工资就到手了。

这么好的好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几乎就在命令颁布的同时,铺天盖地的石头从四面八方向城墙缺口处飞来,砸死砸伤的太平军不计其数,无奈的太平军只能从缺口处又退了出去。

得,这样一来,缺口处的石头比原来的城墙还厚,还是重新来吧。

此时,太平军已经在长沙打了81天了,依旧毫无进展。

洪秀全与杨秀清开始调整思路:现在太平军已经占领了水路,而受此战的影响,周围能打的清军基本都过来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着水路打其他城市,非要在长沙耗着呢?

12月1日夜,太平军趁着暴雨初歇、夜色朦胧的机会,从长沙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撤离。

12月3日,太平军占领了益阳;12月13日,太平军又攻克了岳州。这也不能怪清军防守不力,本来城里的守军就不多,大半还都被派去支援长沙了,能守得住太平军几万人进攻就见鬼了。

17日,经过短暂修整后,太平军从岳州出发,携难民一起,水陆并进直扑湖北省会——武昌。

1月12日,太平军攻占了武昌。

武昌是太平军自起兵以来攻占的第一个省会城市,这对太平天国全军上下的鼓舞是巨大的。然而,武昌虽然繁华,但却并非江南核心之地,防守难度也大,并不适合作为根基。

选择哪里作为自己的都城,洪秀全其实早就看好了:南京。

作为响当当的六朝古都,南京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钟山虎踞,石城龙蟠,扼守着东西南北向的交通要道。且南京周边尽是富庶之地,苏锡常湖嘉杭环绕四周,只要牢牢掌握了这些地区,太平天国就再也不用为粮草发愁了。

攻占南京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相比之下,武昌实在逊色太多了。

1853年2月9日,太平军放弃武昌,携全部兵力和人口,合计50万,沿长江顺流而下,直奔南京。

此时南京还被叫做江宁,是清朝两江总督的所在地,管辖着江苏、安徽、上海、江西四地的财政民赋,是清朝传统的纳税大户。

3月7日,太平军前锋部队到达南京。五天后,主力部队赶到,将南京城团团围住,并完全控制了长江水道。

南京城城墙厚实,但再厚的墙在炸药面前也不会比一张纸有用多少。

3月19日,就在太平军包围南京的七天后,就在北城挖地道炸城墙,从缺口处涌入,南京就此被攻破。

3月29日,洪秀全将南京更名为“天京”,正式将其作为太平天国的首都。

在南京扎稳脚跟的洪秀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再东躲西藏,堂堂正正地成立与清朝割据的政权。

南京城原有的两江总督府很快便遭到了强制拆迁,原址所在地,树立起了巍峨的天王府。天王府占地面积达到了24万平方米,内部设施极尽奢华,一点都不输北京故宫。

清政府终于坐不住了。祭出了终极杀器:办团练。

从情感上来说,咸丰皇帝是不喜欢地方团练的:一方面,地方兵越能干,便显得官兵越无能;另一方面,谁知道这些兴办团练、手握兵权的汉人,将来会不会成为洪秀全第二呢?

但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事情发展到现在,不下旨放权,只能是自取灭亡。

万般无奈之下,咸丰皇帝终于决定:包括湖南在内的十个省,自行兴办团练,组建军队。

湖南地区主持这一事件的,便是曾国藩。

曾国藩这个人,是典型的文人科举出身,之前从未接触过兵事。

和其他传统军队的思路不同,曾国藩十分重视兵员的来源:他从不选择传统意义上战斗力高的囚犯、地痞、恶霸,而只在读书人和农民之间进行选拔,对于那些作奸犯科、油腔滑调的人,曾国藩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同时,曾国藩非常重视部队成员之间存在某种关系:师生、父子、亲属、同乡,从而使部队紧密团结在一起。

这样做的好处十分明显:士兵们思想单纯,将领就容易控制他们;士兵关系亲密,一旦有人阵亡,悲痛会化为无限复仇的动力,战斗力也会随之直线提升。

1854年2月,曾国藩率湘军出迎太平天国。他盯上的第一个地方,叫做靖港。

靖港此地,守军不多,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顺江而上,便可通过岳阳进入长江,沿江而下,又可一路直奔广西,可以说是湖南境内除了长沙以外的第二大军事要地。

4月,曾国藩率水陆两路大军,直奔靖港,欲与太平军在此地决一死战。

按照曾国藩心中的剧本,湘军此战应该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凭借自己精心训练了近一年的成果,消灭太平军可以说是轻轻松松的事,此次出征,一定能开个好头。

然而,训练是一回事,真正打起仗来又是另一回事。

湘军人数虽多,战斗素养和战斗经验却远远比不上太平军,太平军稍一攻击,湘军便四散溃逃,拦都拦不住。

气愤的曾国藩将自己的将旗插在地上,手持宝剑,严厉上演“退旗者斩”。根据一般的史书记载,在这种情况下将士们应该大受鼓舞、调头攻击敌人,然而现实的情况又让曾国藩大跌眼镜:将士们开始绕着旗往后跑,曾国藩拿着剑,逃兵不仅离自己远远地,还一片一片地跑,曾国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斩谁。

太难了,实在太难了,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陆军直接往后跑,水军也没闲着,船只不要了,武器也不要了,直接跳水逃走。水师跑就跑吧,更可恶的是连曾国藩所在的主将船上士兵们也跑,偌大的一条船上,只剩下了三个士兵。

你们跳,那我也跳吧。

悲愤交加的曾国藩,“扑通”一声也扎进了河里。

还好他的属下反应快,连忙也跳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剩余的湘军跟随曾国藩一起,狼狈地逃回了长沙。

湘军的第一次出场,就以一种这样的方式谢幕了。

靖港失败后,曾国藩痛定思痛,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七天没有同外界讲一句话。纪律溃散、军纪不严,这些都是作战失败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部队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的组织,跟一群乌合之众并没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只打胜仗不打败仗的将军,只要能从败仗中不断吸取经验和教训,那么这场仗就没有白打。

曾国藩开始对湘军进行严厉整顿,对战场中临阵脱逃的将领一个也没有宽恕,连自己的弟弟曾国葆也被驱逐出了湘军。经过重新整合后,湘军实力大增,一支纪律严明、上下一心的军队,开始形成自己的规模。

正在曾国藩忙着训练他的湘军时,太平军也没有停止他们的脚步。

为了巩固刚占领的首都天京,杨秀清决定,太平军兵分两路:一路向西,沿长江逆流而上;一路向北,直取京师。

在这两路大军中,最为核心的又是北路大军,只要北伐成功、攻占了清政府的首都北京,清朝的统治便俨然成了一个空架子,太平天国在全国范围内建立政权,就不再只是个梦想。

然而,从南京向北进攻北京,想想也知道这次进攻的难度有多大。更何况,清政府虽然气衰,但气并未亡,围绕京师布置的军队,那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如果太平军想从南向北进攻,非全力以赴拼死一战不可。

这样的一支军队,应该有多少人呢?

对于这支太平天国兴衰重任的军队,杨秀清给出了他的限额:两万人。

是的,只有两万人,而且后续太平天国不会再有支援。

这种进攻方式,在军事学上有一个通俗易懂的术语:孤军深入。

杨秀清对这支北伐军的指示是:直奔北京,不要贪图攻取沿途城池。

这又是一个令人十分无奈的命令,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离开天京向北京前进,这支北伐军将没有根据地可以建立,粮草、军械、医药、兵源都不会有固定可靠的补充,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四面都是敌人的境地。

杨秀清不可能不重视这次北伐,派来北伐的士兵,大都是太平天国从广西带出来的老兵。他们个个身经百战,对太平天国的信仰,更是坚定到了狂热的地步,无论是作战精神还是作战技巧,都是那个时代近乎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一支部队,在相同人数的情况下与清军进行正面交锋,清军将毫无胜利的可能。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创造了不可思议的战绩。然而,战术的强大避免不了战略的失误,对于这支区区两万人的太平军,无论是什么样的战士,都将难逃最终被团灭的命运。

1853年5月,北伐军从扬州出发,沿安徽、河南,开始了一路北上。

带领这两万太平军将士的,是林凤祥和李开芳。这两个人在太平军内部也以善战闻名,战斗素养和战斗意志也都不俗,杨秀清将两万人的部队交给他们,也并非看错了人。

北伐军的进展速度大大超出了人们的预料,他们从江苏一路杀到安徽,又从安徽一路杀到河南,进而进入直隶,直逼北京。

消息传到北京,咸丰皇帝坐不住了,连忙从东北和内蒙调集军队拱卫京师。然而,多年不打仗的清军,在这支太平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太平军一个冲锋下来,立刻被打的四散奔跑,连武器和衣服都不要了,一路要饭逃回了京城。一时之间,北京的乞丐出现了成倍增长。

论战斗力,清军和太平军差了好几个档次,但论后勤保障能力,太平军和清军之间差了好几个档次。

虽然太平军一路高歌猛进,从出征到现在几乎就没败过,然而,不占城池、不建根据地的恶果还是让这些短暂的胜利瞬间化为乌有。很快,太平军就发现,越往北走,自己便陷入清军越大的包围圈。

此时,正值北方的冬季,这些常年在广西生活的老兵哪里感受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缺衣少食导致的冻馁之患,瞬间就给了太平军迎头一棒。

此时,咸丰皇帝也做出了调整,他调集兵马,将指挥权交给了清朝此时最能打的王爷——僧格林沁,由他来给太平军发出这致命的一击。

僧格林沁一改往常猛追猛打的作战方式,开始对太平军进行围堵包围。他的想法很简单:清军有钱有粮有衣有药,太平军什么都没有,就是干耗,也能把太平军耗死。

太平军没有活路了。

林凤祥和李开芳尝试各种办法对付清军:分开进攻、合力进攻、分开防守突围、合力防守突围,均被僧格林沁死死地咬住,丝毫动弹不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领再强,吃不饱饭的也打不赢吃饱了的。

1855年正月,清军攻陷连镇,林凤祥被俘;四月,清军攻陷冯官屯,李开芳被俘。二人随即被押往北京,凌迟处死,两万太平军也随即烟消云散。

太平军最接近胜利的一次行动,就这样以全军覆没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就在太平军北伐的同时,另一支西征的队伍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和北伐的孤军深入不同,西征军的战略目标要现实得多:不断向西延伸,扩大占领区面积,拱卫首都天京。

既然是为了拱卫天京,那自然就要多占城池,为天京建立数道外围防线。这也使得太平军西征属于稳扎稳打,不断积累势力,不存在被人四面包抄、断粮断饷的风险。

除此之外,西征军还具备一项北伐军所不具备的优势。

这次西征的主帅,是翼王石达开。

西征的太平军不像北伐军有着令人流口水的兵源,但对付腐朽的清军还是不在话下的。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太平军一路攻占了丰州、瑞州、武昌、汉口、九江,吞下了几乎整个江西。

1854年1月,太平军又攻陷了安徽省会合肥,继而又在安徽掀起了一场风暴。数月之间,庐江、六安、潜山、无为均告沦陷,大半个安徽也成为了太平军的牢固根据地。

攻占江西、安徽后,下一步便是进军整个湖广。此时,曾国藩的湘军也完成了他的整顿,开始和太平军主力两头刷战绩:10月,湘军夺回了武汉;12月,湘军夺回了太平军重军把守的田家镇,兵锋直指九江。

没关系,两大主力总有碰头的这天。

1855年1月,湘军开始对九江展开围攻。太平军的防守能力丝毫不弱于湘军,任凭湘军如何强攻,九江城都固若金汤、纹丝不动。强攻不成,曾国藩决定改变策略,先对九江城的外围展开攻击。

只要扫清九江的外围阵地,九江就是一座孤城,剩下的就只需要把九江围起来,让它自我消耗就好。

这一招,笨是笨了点,但贵在好用而且稳定。僧格林沁也是凭借着类似的办法,才全歼了整个北伐军。

曾国藩盯上的这个外围阵地,是湖口。

湖口位于九江东部,是连接长江和鄱阳湖的枢纽,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只要把湖口拿下,九江通过水路和外界的联系,基本就被终结了。

很不巧的是,湖口的守将,刚好就是石达开。

从水军的质量来说,湘军要明显优于太平军,此战对于太平军而言,只可智取,不可力敌。石达开在鄱阳湖展开相应的防御布置:他将太平军中为数不多的大船装满了沙石,然后在湖中凿沉来堵塞航道,只在西岸留下一处可以通行。

当然,西岸这块“自留地”,想通过也没那么容易,为了让湘军将士寸步难行,石达开在西岸这个唯一的隘口设置了缆绳进行拦截,只要湘军敢从这里过,保证连人带船一起给他扣下。

网已经布好,就等鱼来钻了。

鱼很快就来了。

1月29日,湘军水师120余只船进入了石达开为他们设好的陷阱,石达开立刻封锁了西岸唯一的出路,对这120只船进行分割包围。湘军船大,一时之间连调头都来不及,太平军一把火,就烧毁了湘军40余只船。

败退的湘军开始撤回九江,然而九江也早已不是安全之地。石达开先派罗大纲占领了九江对岸的小池口,然后兵分两路,从九江和小池口两路对湘军水师展开进攻,又是一把火,再次将湘军船只付之一炬,连曾国藩本人的座船都被太平军夺了过来。

悲愤交加的曾国藩,再一次投江自尽,同样的,再一次地被手下捞了上来。

这一战,湘军水师损失殆尽,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曾国藩也一路从九江逃到了南昌。

乘胜追击的石达开,也一路追杀到了南昌。不出意外的话,曾国藩就要葬在南昌了,曾国藩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连遗书都写好了。

如果事情真的这么顺利,曾国藩也不会有后来的名声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京出事了,杨秀清和洪秀全急召石达开回军救援。

就在石达开在南昌将曾国藩逼到绝路时,清军为了救援湘军,开始集中江南、江北两个大营的力量,围攻太平天国首府天京。

石达开立刻从南昌紧急撤军,全力回援天京。

1856年6月17日,由杨秀清和石达开率领,40万太平军,对包围天京的10万清军,实行了反包围。原本在信仰的加持作用下,清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就不如太平军,现在人家人数还比自己多三倍,这仗怎么打?

6月20日,太平军对清军江南、江北大营发起总攻,一举将清军击溃。清军将领向荣,害怕朝廷治罪,在营中自杀。

然而,解除了天京威胁的太平天国,在大胜之后却走起了下坡路。

最先出问题的是洪秀全。

自从占领天京后,洪秀全便过上了帝王的日子。他将军中的大小事宜一律交给杨秀清,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年间连天王府的门都没出过一步。长此以往,杨秀清在军中的威望也逐渐水涨船高。

随着战事越来越顺利,太平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拥有的财富也越来越多。杨秀清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他相信,这些成果,都是在他的英明指挥下获得的。

等等,既然这仗都是自己指挥的,为什么还要尊洪秀全为万岁,自己却只是千岁?更何况,这么多年,他连天王府的门都没出,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却坐拥一切劳动成果,凭什么?

1856年6月,在攻破清军江南、江北大营后,杨秀清再次“天父下凡”,要洪秀全速来自己跟前听旨。

杨秀清这一次的要求,是要洪秀全封自己为万岁。

上帝欲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洪秀全不动声色,答应了杨秀清的要求。

杨秀清现在高居军队一把手,培植自己的军中势力、拉拢军中的人心,简直太容易了。然而,他的行为却让人大跌眼镜。

自金田起义以来,西王、南王均已战死,首义五王中只剩下了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

可以说,杨秀清只要好好拉拢韦昌辉和石达开,顺便再在军中扶植一下其他打仗勇猛的王爷,想做万岁只是个轻轻松的事。

然而,他却不知死活地得罪光了所有人。

一次,韦昌辉的哥哥和杨秀清不知道是哪个小妾的兄长,同时看上了一块地,两个人为此事大吵了一架。这位小妾的兄长将此事进行添油加醋,告诉了东王杨秀清。

杨秀清早就想“震慑”一下韦昌辉,便派兵将北王府团团围住,并要韦昌辉自己“看着办”。

看着办,都用兵围住了,还怎么看着办呢?

韦昌辉的选择是,将自己的哥哥五马分尸。

1855年,韦昌辉的一个手下因为脾气暴躁殴打士兵,激起了营中兵变。此时,韦昌辉并不和手下在一起,得知此事后,立刻下令将其斩首。然而,韦昌辉的反应依然不能让杨秀清满意,他以“管教不严”为由,杖责了韦昌辉几十大板,使在军中威名赫赫的北王,一连几天下不了床。

做人做事做成这样,韦昌辉要是还不恨他,就太不正常了。

惩处北王的同时,杨秀清同时也没忘了翼王。

一次,杨秀清一位族里的远房叔叔路过燕王秦日纲的府邸,燕王府门口站着的马夫或许是没看见,或许是看见了不认识,忘记了向其行礼。

就是这么一件屁大点的事,这位“族叔”便把马夫痛打了一顿,连抽了两百鞭子。事后,他还觉得不解气,押着这个马夫来到了掌管司法的黄玉昆面前,要求对其进行严惩。

这位黄玉昆,是石达开的岳父。

黄玉昆觉得,一个行礼的问题,两百鞭子已经够多了,不愿再小题大做,继续加刑。这位玻璃心的“族叔”对黄玉昆的处置非常不满意,转而便将此事告诉了杨秀清。

得知此事后,杨秀清大怒,下令石达开马上将自己的岳父抓起来,免去一切职务,并赏赐了三百棍。同时,他还将马夫的直接领导燕王秦日纲、求情的宰相陈承瑢,给以了一百棍的特别奖励。

至于这位“不长眼”的马夫,最终的处置是五马分尸。

通过这一系列的神操作,杨秀清终于成功地得罪光了所有人。

不知死活的杨秀清,决定继续朝这条死路奔驰下去。

1856年8月,宰相陈承瑢向天王告密,说东王有弑君篡位之心。洪秀全随即发布密诏,令北王、翼王及燕王领兵入京、铲除东王。

9月4日,北王韦昌辉亲率三千精兵,连夜赶回天京。

当晚,韦昌辉又在城门外和燕王秦日纲会合。作为丞相,陈承瑢下令打开城门,放北王和燕王进京。

杨秀清多年不遗余力的得罪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凌晨时分,韦昌辉率军突袭东王府,将东王府内男女老少杀得干干净净。可怜盛极一时的东王杨秀清,连床都没来得及下,就被人乱刀砍死。

偌大一个东王府,瞬间被血洗成了人间地狱。

在杀了这些人后,已经杀红眼的韦昌辉还不满足。在随后的十多天里,他以“清剿东党”为名,继续在城里屠杀“不明身份”的人士。

可以说,韦昌辉的办事效率是十分高的,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就找到了2万“逆党”,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被韦昌辉就地处死。

9月26日,翼王石达开,终于到达了天京。

原本事发当时,诏书是同时传给北王和翼王的。奈何石达开离得远些,韦昌辉离得近些,等他到了天京,韦昌辉早就把活干完了。

在得知韦昌辉的滥杀后,石达开十分愤怒,忍不住责备起韦昌辉:“你们杀了东王和他的主要将领还不满足,非要杀那么多一起打仗的弟兄是什么意思?事情发展到今天,你们自己了结吧,我是不管了!”

“无端遭受”石达开的这一顿臭骂,韦昌辉心里很不爽。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也是杀,反正已经杀了杨秀清,也不在乎再杀一个石达开。

韦昌辉血迹未干的屠刀,伸向了石达开。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会谈结束后,石达开就觉得气氛不对,出于安全起见,他连夜离开了天京,一刻也没有逗留。

找不到人的韦昌辉,再次显露了他的狂暴本质。一声令下,韦昌辉将天京城中石达开的家眷,杀了个干干净净。

逃离天京的石达开,在安徽安庆举兵,誓要讨伐韦昌辉。此时,大部分太平军将领均站在石达开这边,一时之间,声势极其浩大。

看到眼前的这番场景,洪秀全慌了。他连忙派人给石达开修书一封,表达了自己对韦昌辉滥杀行径的强烈谴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封信兜兜转转,最终又来到了韦昌辉的手里。

读罢此信,韦昌辉勃然大怒:当初是你让老子来护驾的,现在情势不对,又想把我卖了,这不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吗?

反了反了,就是死,我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愤怒的韦昌辉率兵对天王府展开了攻打。

洪秀全府中虽然只有女兵没有男兵,然而这些女兵的战斗力却毫不逊色。由于韦昌辉气急败坏下准备不足,攻入天王府的士兵反遭府兵们的全歼,就连韦昌辉自己也被府兵们生擒。

11月2日,洪秀全处死了韦昌辉,将其头颅打包,送给了石达开。不久之后,秦日纲、陈承瑢也被相继处死。

至此,天京事变结束。通过这场事变,洪秀全再次将权力牢牢地攥在了手中,然而,事变之后,太平军,便不再是当年的太平军了。

军事上的损失还可以日后弥补,但精神上的崩溃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连“天父下凡”的东王,都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自己所信仰的这套神话体系,是真的吗?

没有信仰加持的太平军,只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此后的太平天国,开始不可逆转的走上了下坡路。

1851年9月,太平军攻陷永安城,分封首义五王: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一时之间,太平天国士气高涨、斗志刚昂,一心推翻清廷,建立天国。

短短五年之后,东南西北四王相继去往了真正的“天国”。五王之中,如今也只剩下石达开一人了。

洪秀全搞政治还行,军务活儿还是不大会干的,想来想去,也只能再请石达开回来了。

就这样,石达开受洪秀全邀请,第二次回到了天京。

第一次回京,是受命诛杀东王;第二次回京,是受命辅佐朝政。

天京还是那个天京,只是人心早已不复从前。

对于石达开,洪秀全心中甚至比对杨秀清还要忌惮:从军事上说,石达开的领兵能力是全军现在公认的第一,他若要造反,将来有谁能制得住他?从年龄上说,自己今年已四十有三,而石达开却年仅二十六岁,就算现在不反,将来自己仙逝,儿子当上天王,又如何能镇得住他?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洪秀全决定吸取杨秀清的教训,不再“被动挨打”,开始主动出击。

他一方面令石达开主持太平天国内务,另一方面,又将自己的两个亲哥哥——大哥洪仁发、二哥洪仁达火速加封为安王、福王,让他们给石达开当“帮手”。说上当帮手,任何政令只要他们俩不点头,石达开那里根本就别想通过。而这两位老兄是什么水平呢?在金田起义前,他们是两个农民;即使在金田起义后,他们也从未在军政界当过一天官。

很明显,在洪秀全眼里,除了自己“洪家人”,任何人都不再可信。忠心,是比能力重要得多的品质,而你再忠心,用起来还能有人家亲兄弟放心吗?

有这俩货给自己当“帮手”,石达开的心情可想而知。随着事情的发展,洪秀全越来越过分,甚至石达开呈递的奏章,只要安王和福王没盖章,洪秀全就不再审批。

“帮手”不盖章,上级就不审批,天下可曾有这样的道理?渐渐地,石达开明白了,其实自己,才是安王和福王的“帮手”。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天王猜忌、牵制自己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不再采取措施的话,杨秀清和韦昌辉的昨天,就会是自己的明天。

反叛,这有悖心中的道义,石达开是绝不会做的;继续留在这里,恐怕自己早晚会被洪秀全杀死,毕竟没有什么,会比死人更让人放心的了。

反也不行,留也不行,那就走吧。

1857年5月,石达开率部连夜逃离天京。名义上,石达开仍自称“翼王”,奉洪秀全为主。然而实际上,洪秀全再也指挥不了石达开,对于天王的命令,石达开也处处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推脱。

直到死,石达开也没有再回过一次天京。

太平军这边,一场“天京事变”折腾得鸡飞狗跳、人心尽失,清军那边自然也不会干坐着看好戏。

得到喘息之机的曾国藩,利用太平军诸王在天京争权夺利、无暇西顾的时机,开始率领他的湘军在西线战场大肆出击。1856年,湘军再一次攻占了武昌,再一次来到了被石达开击碎的地方——九江。

九江的守城将军是林启荣,此人性格坚忍、宁死不降,是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不过没关系,早在上一次攻城,湘军便知道了该如何攻陷九江。

切断九江所有的水路陆路,使其失去一切外逃和内送的可能。

湘军展开了对九江的合围,九江城三面被修筑了长长的壕沟,另一面被湘军水师死死地锁住水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湘军对九江的周边城市湖口也进行了清理,保证九江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守将林启荣很绝望,但眼下的形式是,如果无人从外围救援,九江城破只是早晚的事。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哪还有能救援的人呢?

还真有一个。

此时,石达开正率军驻扎在安庆,如果他率军救援九江的话,相信湘军一定会重蹈湖口之战的覆辙。

然而,石达开注定不会再和上次一样了。

石达开非但没有救援九江,甚至还在背后“捅了一刀”。就在湘军偷袭湖口的时候,石达开还将鄱阳湖东岸的太平军调去了景德镇,随后,石达开率大军朝着和九江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1858年4月,湘军切断了九江城内太平军的粮道,守将林启荣下令减少士兵们的口粮,等待和湘军最后的决战。

了不起,能坚持这么久确实是了不起。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5月,湘军用火药炸开了九江城,顺着城墙缺口,湘军一拥而入,17000名太平军将士战死,林启荣也倒在了血泊中,太平军据守了近五年的九江,最终还是落入了湘军之手。

九江一破,天京的门户——安庆,便直接暴露在了湘军眼前。而只要攻取了安庆,便可沿长江一路大江东去,直取南京,一路再无阻隔。

1860年,对于太平军而言,是相当糟糕的一年。

一方面,太平军内部的军事割裂已无法调和,不仅是洪秀全与石达开这两支大队伍,就连他们各自所管辖的太平军将领,也都不同程度出现了各自为战、不听指挥的情况,太平军内部,在迷失自己的信仰后,已是一盘散沙。

另一方面,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外国势力,终于开始出手了。显然,清朝能够带给他们的利益,要远高于太平天国。

1860年夏,由曾国藩亲自率领的5万湘军,沿水路、陆路两条通道,进围安庆。

安庆在太平天国的重要程度,仅次于天京。从古至今,安庆都是南京的门户,一旦安庆被攻破,前往南京的道路便只剩下沿江平原和长江,一路再无险可守,攻破南京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对于安庆,太平军绝不可能放弃,放弃就等于自取灭亡。

情况危急,仅靠安庆的守军是守不住的。此时,太平军的精锐除去石达开,剩下的全部掌握在英王陈玉成和忠王李秀成手中。洪秀全连忙下令,让陈玉成、李秀成回援安庆,以解除危机。

只有陈玉成回来了。

10月,陈玉成率部将近十万人,想打破湘军合围,救援安庆。此时,安庆外围的湘军人数不足四万,按太平军以往的单兵作战能力来看,十万打四万,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然而,没打赢。

英王陈玉成,是一名类似于石达开的少年将领,在这一年也只有23岁。然而,他也是一位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将领,从15岁参军以来,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立功无数,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将领还是同当年一样优秀的将领,士兵却不再是当年怀揣理想的士兵了。

然而理想一旦被摧毁,再想建立起来就难了。

任凭你人数再多,打不下来就是打不下来。陈玉成无奈,只能回天京寻求救兵。

那么李秀成在哪呢?

他在攻打苏州。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十万火急,但李秀成就是不救援安庆,反而一路东进,进攻苏州和杭州。说到底,李秀成并不认为失了安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攻下苏杭繁华之地,一切都无所谓。

攻陷苏常地区后,李秀成继续向上海进攻。上海作为清政府最早的通商口岸,盘踞了大量的外国人。为了维护在华利益,美国将领华尔组建了“洋枪队”,“守卫”列强在上海的利益。

1851年8月,陈玉成从天京赶回安庆,展开最后一次救援。他亲率五万太平军越过湘军战壕,发动了十几次冲锋,然而每一次都被湘军硬生生顶了回来。如此激战了几天几夜,城外的河水都被染红了,但安庆城,就是解不了围。

城内的安庆守军早已弹尽粮绝,城内连树皮都吃光了,破城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也意味着一种解脱。

9月5日,清军点燃火药炸开了城墙,城中两万太平军将士,尽数被杀。

太平军,已失去所有翻盘的可能。

自从率队离开天京后,石达开便不再是当年战无不胜的翼王了。

同洪秀全事实上的决裂,不仅意味着自己从此成为孤军、再得不到任何援军和粮草,更意味着军中从上到下,对洪秀全宗教理论体系的背叛。

这样一支军队,注定只能在越打越少的战斗中,逐步走向消亡。

离开安庆后,石达开一直谋求建立新的根据地,他一路从安徽进军浙江,又从浙江转战福建,紧接着,接二连三的进攻不力使他继续调整进攻方向,又转而进攻江西和湖南。

七年来,石达开兜兜转转,不断在各个省份之间徘徊进攻,沿途征战了十五个省份,总行程将近五万里,比后来的红军长征,距离还长了足足一倍。

然而,走遍这么多省份,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数百次,石达开依旧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从刚开始的十万之众,打到了如今的不足万人。

归根结底,自从出走的那一刻,翼王这一支的太平军,心气便已经散了。如果说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在天京事变后仍然可以用宗教的身份对新教徒洗脑,那翼王这支太平军,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然而,无论如何,路总还是要走的,石达开决定最后搏一搏,前往四川开辟根据地,作为太平军日后反攻的筹码。

在古代,川蜀地区的确是成就霸业的风水宝地,从秦始皇到刘邦,都是在川蜀起兵携天下之威,最后一统天下的。如果能牢固占领四川,石达开这只太平军,就算是活下来了。

但是想想也知道,一支既无信仰、又无增援,人数仅万余的军队,自东向西进攻重兵把守、易守难攻的四川,怎么可能打得下来呢?

事实上,情况比石达开想象的还要糟,上天甚至都没有给他打的机会。

1863年4月,太平军渡过金沙江,突破了长江防线。5月,太平军前锋已抵达大渡河。

大渡河这个名词我们并不陌生,1935年5月,中国工农红军也就是在这儿,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甩开了敌人的围追堵截。

然而,此时的太平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信仰,都是万无法与工农红军相媲美的。

不仅如此,他们的运气还不好。

此时的大渡河,对岸尚无清军,良机难得,石达开下令准备船阀、次日渡河。谁知天公不作美,一夜之间天降暴雨,大渡河河水暴涨,船只根本无法通行。三天之后,随着清军布防的就位,太平军失去了最后过河的机会。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太平军粮草用尽、进退维谷。前方,大渡河阻拦,无论怎么过都过不去;后方,清军守着,无论怎么跑都跑不了。

太平军,已陷入了绝境。

为了活捉石达开,四川总督骆秉章派来使者,劝石达开留住太平军将士的性命,向清军投降。

石达开同意了。

他将所部的四千太平军解散,令他们各自逃命,自己则率两千太平军进入清营投降。

投降清军的代价,是生不如死。

1863年6月27日,石达开在成都受审,被判处凌迟。在凌迟的过程中,石达开从容就义、神色怡然,至死未发一声。

然而,清军并没有遵守自己的约定,随石达开一起投降的两千太平军,一夜之间被清军全部屠杀。

一代将星,就此陨落。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太平天国,也即将迎来自己的末日景象。

英王陈玉成。

作为太平天国后期的两大核心将领之一,英王陈玉成作战勇猛、服从指挥,洪秀全用起来也十分放心,甚至在太平天国,一度立下了“外事不决问英王,内事不决问干王”的规矩。

然而,英雄末路,英王的处境却也不比谁好些。

安庆保卫战失败后,陈玉成率残部退回到庐州。然而很快,清军又将庐州团团围住。仅凭自己手上的这点兵是守不住庐州的,无奈,陈玉成只能继续出走,前往寿州。

寿州守将出卖了他,将他捆好交给了清军。

对待太平天国的诸王,无论是否投降、是否配合,清军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十分专一:凌迟处死。

1862年4月22日,英王陈玉成河南延津遇害,年仅二十六岁。

陈玉成的遇难对洪秀全打击很大,为了缓解内心的痛苦,同时稳定太平天国的人心,洪秀全做出了一项不同寻常的举动:大封诸王。

一直以来,太平天国封王还是比较克制的,除了和洪秀全有亲戚关系,通常只有军功卓著者才能封王。毕竟,王爷之上再无赏可封,一次封完,下次再立功,又该给予什么封赏呢?

同时,也因为王爷地位非常,若是一点小功劳就能封王,那王爷的行情,也就成了猪肉价了。

洪秀全要的不是猪肉价,是白菜价。

他一口气册封了2700多个王,甚至连马夫都被封了王。

一时之间,太平天国“群王遍布”,稍好点的字全被用来做了封号。有了王号,王府自然也是不能少的;有了王府,王仆自然也是不能少的;有了王仆,王的费用,自然就要好好算一算了。

尤其说是稳定人心,倒不如说加快了太平天国的灭亡。你是王,我也是王,我凭什么听你的指挥呢?

1862年3月,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率军离开安庆,直扑太平天国首都——天京。

湘军一路过关斩将,沿途太平军不敌,节节败退。5月,湘军前锋已直逼南京雨花台。

形式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再迟一步,天京就要被攻破,天京城内连同洪秀全在内的2000多个王,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天之内,洪秀全连下三道诏书,急令李秀成回援天京。

没办法,李秀成只能暂停他攻占上海的想法,率军撤回苏州。然而,此时的天京摆明了是在围点打援,一旦自己率军回援,能不能救下天京不说,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苏杭,肯定是保不住了。

苏州和杭州,多好的地方啊,李秀成舍不得。

思来想去,他只派了一部分兵力回援天京,自己仍然坚持驻守在苏州。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苏州的繁华,洪秀全对李秀成的行为十分恼火。李秀成派去救援的部队,很快便被湘军打散,天京城如同一个铁桶一般,被湘军越围越紧。洪秀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严召李秀成回京救援。

形式已是十万火急,就算再舍不得,李秀成也非回不行了。

9月14日,李秀成率全部精锐20万,督领13王,回援天京。

已经太迟了。

李秀成率领的太平军在天京外围遭遇了湘军的阻击,太平军挖地道、熏毒烟、灌秽水,能用的阴招损招全都用上了,仍然无法将湘军击溃。11月26日,李秀成率残部进入天京,救援天京的计划就此宣告失败。

天京,已然成为了一座孤城。

无奈之下,李秀成向洪秀全建议:城中粮草殆尽,当放弃天京,让城别走。

洪秀全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个时候,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那就继续死守吧。

从1862年到1864年,天京整整被围困了两年。

就算是座山,也早被吃空了。

城中早已断粮,上到洪秀全下到普通百姓,只能靠吃野草生存。然而,人毕竟不是牲口,靠吃草为生,又能坚持几日呢?

在带头做了几天“表率”后,洪秀全终于病倒了。

天王洪秀全已经50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身体是经不起折腾的。老了,终究还是老了。

1864年6月1日,天王洪秀全病逝天京,终年50岁。

1864年6月6日,就在洪秀全病逝5天后,幼主洪天贵福继位登基,称为“幼天王”。

这一年,洪天贵福只有14岁。

一个14岁的孩子自然是无力控制朝政的,国中的一切权力,都由忠王李秀成掌控。在这个时候继位,已经不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讯息,一种直面死亡的讯息。

7月3日,湘军攻占了天京城外所有的据点,并在高处建炮台、在低处挖地道,为最后的攻城做好了一切准备。

任谁都能看出,天京城已无获救的可能,至于能撑十天还是撑二十天,对于最终结果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愿意或不愿意,城破的这一天终究是会到来的。

7月19日中午,湘军用地雷轰塌了城墙,从缺口处蜂拥而入。不到半天的功夫,天京全城各个通道便均被湘军占领。

在这最后的时刻,李秀成连忙带上幼天王,连同数千文武一起换上湘军的衣服,趁乱从缺口冲出。然而没过多久,李秀成便在一片混乱中和幼天王走散,开启了独自逃命的生涯。

历时近三年的天京保卫战,落下了它最终的帷幕。

湘军攻入南京后,无师自通地完成了角色转换,从“解放者”到“侵略者”,身份上实现了无缝衔接。攻入南京的湘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仅三天就屠杀了十余万南京居民。

为了销毁罪证,在将南京城抢劫一空后,湘军纵火焚烧了南京。

经过这一番浩劫,南京城已是一片废墟,人口减少过半,举目望去,尽是残垣断壁。后来,李鸿章在继任两江总督时,面对南京城这番景象也感到“善后无着手”,自感要恢复南京以往的状态,至少要经历百年。

南京的攻陷标志着太平天国系统的彻底崩塌,然而李秀成和幼天王仍在外逃,只要这两个人一天没有落网,清朝就算睡觉也睡不踏实。

他们俩也没能坚持多久。

7月23日,仅仅在逃离天京三天后,李秀成便被人认了出来,捆好后被送到了清军兵营。

按照清军正常的手续,如无意外,李秀成一定是会被凌迟处死的。

意外发生了。

被俘后,李秀成并没有像石达开和陈玉成一样慷慨赴死,而是积极主动地要求写下自述。在经历一个多星期加班加点的工作后,李秀成终于完成了一部两万多字的皇皇巨著。

在这部著作中,李秀成记录了太平天国完整的发家历程,并对天国的失误进行总结和反思。除此之外,李秀成还对曾国藩赞赏有加,对湘军也表达了自己的极力吹捧。

据说在书的最后,李秀成还劝曾国藩“自立为王”,取代清廷成为新的统治者,不过鉴于这部分实属少儿不宜,为了不让朝廷操心,曾国藩便将它撕掉了。

对于李秀成的这种“认错态度”,曾国藩十分感动,破例选择了将其斩首,而没有采用一贯的凌迟。

幼天王洪天贵福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位小天王虽然只有14岁,但逃跑能力显然相当可以,足足逃出来三个月,才被清军抓住。由于年纪小,爹又是洪秀全,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文化。没什么文化从小又娇生惯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骨气。被俘后,他表现出了对太平天国的极度愤慨,对自己父亲的反政府行径进行了深切批判,并表示在清政府的光辉沐浴下,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并且要多读书,最好争取考个秀才。

对于洪天贵福“想考秀才”的思想,清政府表示理解并支持,鼓励小天王在下次投胎之后,一定要好好做人,成为大清真正需要的奴才。

11月18日,这位不满15岁的幼天王被绑赴集市,1516刀过后,幼天王被凌迟处死,成为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被凌迟处死的皇帝。

轰轰烈烈14年的太平天国运动,就此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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