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日
文/安娜瞄准你了
2019.02.21 天气 晴
我从冰鲜车里运下货物，齐齐整整地堆在小拖车上，准备送去餐厅的冰库里。装着冻鱼的箱子又冷又重，深海的鱼类看上去瑰丽而怪异，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我抱着箱子，就像是钻到了大海的最深处。
“动作快一点！”妻子已经等不及了，她急匆匆地从冰鲜车里下来，“再磨磨唧唧的鱼都要化了！”
“指望你做事还不如我自己做，每天都没睡醒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上进！”妻子絮絮叨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灯笼鱼一样。
我拉着小拖车，妻子扶着堆得满满的箱子，一路拖向了冰库里。
“今天来的有点晚啊，”冰库开门的小哥看着我笑了笑，“路上又和老婆吵架了？”
我苦笑了一声，“哪敢啊，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大清早的就开始塞车了，这才迟了。”
小哥笑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些人急着干啥，逃命啊！”
然而，那时候的我们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寡淡的清晨里，会突然出现堵车的场景。
直等到我和妻子从冰库里走了出来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看守冰库的小哥倒在地上，鼻子上留着鲜血。餐厅里是东倒西歪的厨师和服务生，就像是中毒了一样……他们倒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一点生气也没有。
“这是怎么了……”我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妻子忽然端起了桌子上的刺身拼盘，“天天给他们送货，我都还没吃过他们家的东西呢。”
“别吃！感觉像是中毒了！”我一巴掌拍翻了妻子手里的刺身拼盘。
妻子低头看着撒了一地的瓷盘碎片，忽然嗤笑一声，“呸，跟你这个狗东西这么久了，我连点好的都没吃过，你有什么用？！”
我再也忍不住了，“你也不看下是什么情况，死了这么多人，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最怕穷。打电话报警呗。”妻子不以为然地拨通了电话，但是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人工回复……
我一把推开了餐厅的大门，门外七零八落地倒着一片七孔流血的行人。我和妻子面面相觑。
“哇！”妻子尖叫了一声，伸手从倒在餐厅门口的女人的手指上一把扯下了一枚钻戒，“看我捡到什么了？！”
“这什么时候，你还管这个？！快出来！”
妻子不满地走了出来。随即，她发出了比偷钻戒更惊恐的声音，“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和沙滩上的死鱼一样……”
我和妻子慌忙躲回家里，开着电视和电脑，持续听着楼下的声音，似乎什么也没有。
2019.02.22 天气 阴
我和妻子在屋子里呆着，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又诡异。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和妻子逃过一劫，也许是因为冰库？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体质不同？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一对卖鱼的夫妇，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最后的幸存者呢。
电视台一片雪花，什么也没有。我频繁翻阅着手机和电脑，查找这一切的消息。然而平常活跃的不得了的网络，此刻只剩下僵尸粉在点赞，转发和评论。新闻的报导没有更新，直播和互动全部停了下来。国外的用户似乎也停止了活动，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我的内心惶恐又绝望，颤抖着手，将眼前所见的场景输入了搜索框：七孔流血，全部的人都死了，一切都停止了运作。
网页里搜索吸引了我的注意。
“神厌恶人类的罪恶与丑陋
但神是仁慈的
他留下了两个人
并许诺他们将被极寒的冰雪和钢铁庇护
在一阵死亡光线后
神将让其余的灵魂死去，七孔流血
而后令其肉体复生
永垂不朽。”
这就像是一个笑话。但现实是，只有我和妻子在这座城市里互相依偎。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预言，一鼓作气地冲去阳台，疯狂地喊叫着，没有人回话。
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一个，疯子一样的人。
直到妻子从沙发上走了过来，“不就是世界末日了呗，有什么啊！我老早就不想干活了！”
“以前看影片，我可喜欢这样了。”妻子嘿嘿笑了出来，“我想干嘛就干嘛，谁也别想管我！”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妻子踢了我一脚，“喂，有点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那给我点钱，我去楼下买点……”
妻子推了我一把，“你脑子有病啊，现在还给什么钱啊！”
她打开门，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走，我们去逛商城，逛最贵的商城！什么宝石什么牌子，我都要买一遍！”
她走下楼，挑了一辆豪车，将司机从里面推了出来，又冲我喊道：“开车！”
“这里死过人了。”
妻子噗嗤一声，“哪里没死人？我看你和死人就差不多！等有人来救我们了，你还有机会开这样的好车？”
我没有说话，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听到妻子的话，我的内心安稳了许多。
“嫁给你一辈子了，连名牌店都没去过，我图你什么？又丑又穷的，”妻子呸了一声，越说越生气，“还不如路上随便捡一个呢！”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车子开到一半，路就被堵死了。但是妻子并不生气，反倒兴致勃勃地冲了下来，“有点饿了，先吃点东西。”
妻子冲上去，像一只饿虎一样闯进了便利店，“也只有便利店这么早开门了！都没什么好吃。”
我站在门口，有些发楞，忽然想起了末日片里，主角独自一人生存在世界上，似乎比起现在，更快活一些。
就在这时候，路边死去的人忽然动了动。
我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
地上死去的人，忽然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快走！快走！”我猛地退回了便利店里，却发现便利店里的售货小哥也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妻子瞪大了眼睛，“收费的又活过来了？”
“别胡说了！”我连忙抓起便利店的小哥，往外推去。小哥似乎行动并不便利，猛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嘟囔的低吼。
他的眼神缓缓转动，表情似乎没有痛感，眼珠缓缓打量着我，全身僵硬而麻木。
我心里害怕的不得了，强忍着要将这个便利店小哥拖出去的时候，忽然妻子冲了过去，将大门锁住了。
……
“快开门！”
妻子摇摇头，艰难地指着玻璃门外的世界，“外面，外面人都活过来了……”
妻子指着外面狼藉一片的“人”，他们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往玻璃门走来……
便利店的小哥率先发出了一声低吼，就在我和妻子发楞的时候，他忽然扭头咬住了我的手臂。“
妻子忽然发出惊声尖叫，引得门外的丧尸越发骚动。
我连忙推开便利店小哥，来不及查看手臂，发出了一声惨叫。妻子这才反应过来，她从附近抓起一卷绳子扔了过来，“你快把他捆住！”
我趁着便利店小哥还是十分迟钝的时候，连忙把他绑在了凳子上面，用货架隔离开，紧紧地关在了角落里。
“你怎么不过来帮我？”
“这像丧尸啊……”妻子嘟囔了一句，十分防备地看着我，“你是不是也被咬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我不是还没感染吗？！伤口没流血呢！”
妻子踮起脚看了我手臂一眼，的确没有什么伤口，她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瓶眼药水，“没消毒水，你就弄点眼药水消毒吧。听说也有用。”
我有一阵恍惚，接过了眼药水和纸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臂，“我要是被咬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捆住？！”
妻子耸耸肩，“你要是被咬了，说不定真的就变丧尸了，我能不捆吗？不要命啦！”
我的内心涌出强烈的反感和怨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先把外头糊住，这些人看着慎得慌。”妻子从货架上拿起了胶水和练习本，一页页黏在了玻璃门上。
随着妻子的靠近，门外的人似乎有些躁动，有的人甚至伸手开始推开玻璃门，吓得妻子打了个趔趄摔在地上，又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我的妈呀！”妻子呸了一声，又给门把手上了两重锁，“他们会咬人，是不是和电视里演的丧尸一样？那其他幸存者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啊？”
也就是这时候，便利店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周二特价，买20送20。”我和妻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开始查看电脑，关闭广播。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似乎吸引了门外的丧尸，原本因为被练习本纸张隔开的玻璃门，又传来了持续推门的动作。
“我再加层胶带吧。”妻子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地开始干了起来，“你去找找有没有柜子什么的，挡一下。”
“这里哪还有能挪动的柜子？！”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跟着怒吼一起出来，“现在就我们两个活人！别想着别人会来救我们了，说不定全世界就剩我们了！”
妻子难得没有反驳我，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继续用胶布封着玻璃门。
似乎是我的怒吼吸引了门外人的关注，他们在一阵推搡后，竟然有一个开始撞门了！
这次的撞击让玻璃门略微动了动，我和妻子吓得紧紧地抱在一起。随着撞击慢慢变弱，门外的人似乎散去了了，我和妻子渐渐因着松懈和疲惫陷入了沉睡……
2019.02.23 天气 雨
现在的电力正常，空调也还在运作，一切都是非常舒适的情况。
妻子在便利店里清点了食物和饮品的数量，计算着我们能坚持下去的时间。
“十桶方便面，八罐八宝粥……”妻子一边数一边记在本子上，这似乎是卖鱼进货养成的习惯。
但在末日，这有什么用呢？
我想起了网上看到的东西，也许这世界上就只剩我和妻子两个人了！然而妻子还以为一切都有救，还期盼着有人来救自己……真是可笑！如果真的有人的话，为什么一点讯息也没有呢？！
我们是被神选中的人，世界上也只剩下我们了！“世界脱节了，啊，这是多么让人诅咒的因果，我竟是为了纠正它而生。”
我嘟囔着，想起在其他末日片里，在人类都死去后，主角可以享受一切富豪才能享受的事情，并且能够找到相互依存的伙伴，一起建立新的家园。但是我呢？
我们不但被迫承担起世界的命运来，甚至还比从前更加窘迫，连富豪的生活都无法享受一下。我想起刚刚妻子摘下的那枚钻戒、刚刚驾驶的豪车……我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焦虑和失落，要是留给我的时间再多一些，再多一些的话，我是不是也能去高尔夫球场，去想去的地方？！
我透过透明玻璃往外看，忽然浑身一震。那玻璃门外似乎正有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满是血丝，充满了探究和渴望……
“啊——”我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两步，“这里还没黏上呢！他们在往里头看！”
妻子应了一声，却不以为意，“怪了，明明是死了的，怎么看起来又像是活着一样。也不晓得是不是和丧尸一样会咬人。”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第一次这么闲……”妻子有些迷茫地坐在了凳子上，随手掏出了一包瓜子，“以前天天都在做生意，突然闲下来，都不晓得要做些什么。”
我拿起摆在旁边的本子，撕开一页就往玻璃门上黏，想要堵住那个没被纸张遮盖的地方。可这时候，那里却不再是一双浑浊的眼睛了，而是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子，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手机还发出了一阵白光。
我的内心激动起来了，还有人！外面还有人！也许她们只是生病了，现在慢慢恢复了！然而那个手机却很快就暗了下去。
手机屏幕一阵光亮，一阵黑暗，似乎是无意识触动了才引起了手机自己发光。
我的内心像是掉进了冰库一样，满是寒冷……也许还有别的机会，也许别的手机会有动静？这个想法让我隐隐有些激动……我悄悄掏出手机，给微信上的朋友一个个发去私信。
“你还好吗？”
我一遍遍地询问，手机里却始终没有答复。
而外头女人手里的手机，最终在频繁的闪烁后，归于死寂一般的平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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