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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镜头下仙风道骨的“七岩庙道士” 七十五年后查考其真名实姓

日本人镜头下仙风道骨的“七岩庙道士” 七十五年后查考其真名实姓

2019年初日本京都大学综合博物馆举办了一次特别展览,公开展出了约3.5万张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的老照片。搜狐网说这些照片拍摄于1939年至1945年期间,是“华北交通株式会社”,在中国北部西北部所摄的《华北交通写真》。抗日战争结束后,“华北交通株式会社”将照片转交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保管。

己亥年5月起山西和忻州多家自媒体,选发了其中少量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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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州人选的各县71幅照片,以“七岩庙的道士 定襄县东南方约15千米”做头条。

日本摄影师镜头中的“七岩庙道士”,秃顶,长发和髭须已经苍白。侧逆光摄像,胡须、头发丝,一条一条的,历历可见。微闭的眼睛旁边,有多条深深的鱼尾纹。手指纤细,关节不突出,表明他自小未经过重体力劳动。身着破棉上衣,右手捻着长须,似乎口中念念有词。气定神祥,旁若无人,大约六七十岁。背景是虚化的峭崖和枯萎的灌木杂草。照片为正方形,大约是用当时流行的双镜头120照相机拍摄的6厘米见方的底片,显影放大的。整体效果,这位“七岩庙道士”给人以仙风道骨的感觉,很能给名山七岩山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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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呢?七岩野史有太多的疑惑。

百年来七岩庙的和尚没几个,未听说住过道士。

摩崖石刻表明,七岩寺初创于春秋末战国初。亿万年形成的巨大深邃的喀斯特溶洞——七娘洞内,奉祀的主神,最初是七弟、祈弟、智弟(智伯之弟?),后来女性化为七娘。到北魏神龟二年(西元519年),佛家信徒才溜边入侵,在七娘洞同一侧南边险峻的张家寨造佛像,并刻《比丘慧端八十余人造像记》。东魏天平三年(西元536年)又在七岩峡七娘洞对面的峭壁,刊刻摩崖佛像千尊,并刻《七宝山灵光寺创建碑刊记》。

唐先天二年(西元713年)杨贤晟造像记有七岩寺、七娘等字样的部分

唐玄宗先天二年(西元713年)七娘洞下的峭壁的摩崖造像记,梳理了春秋以来山名、寺名的变迁,七娘成为此“七岩寺”主神的历史。

宋代以来,七岩庙是刘晖村的村产,村里站出来一个刚会走路的二三尺高孩童,也是庙主。至和朝经幢记载,名义上七岩寺是五台山真容院(清初改为喇嘛庙菩萨顶)的下院,但财务独立。

刘晖村历来主要靠七月初一的千年古会七娘洞收的布施,开销唱戏钱、山上和本村洪福寺的修庙钱,及和尚生活费、安葬费等。由于财力限制,只能给七岩庙里聘请一两个名额的和尚,多了养不起。

我推测日本人镜头中的这个“七岩庙道士”,是定襄老一辈文化名人、牧南老人镡村邢道三先生(1898-1984)记载过的半路出家的“隔调人”孟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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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夕1965年,形势已经极左。邢道三《定襄刘晖七岩山及其庙会》是这样记载的:“先说说日寇投降的年头,维空和尚收下窑头寄住忻县斜坡名叫孟新民的一个徒弟。他父亲好供佛,影响他成为一个牛鬼蛇神的隔调人。在七月间,有一天,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失错,他正在梳洗楼打坐,忽然着火了,连楼带他同归于尽,把七娘洞也烧的不会滴水了。这也许就是诗人说的那‘何时始尽伤夫泪’的年限到了吧。”

2009年秋冬,七岩野史住窑头村老支书孟云祥家数十天,搭架拓并州监军重阳登高纪功摩崖碑,后来考定碑主是三国名将、西晋武帝的国丈胡奋。窑头村明清和民国初,属刘晖都管辖,村里孟姓的不少。有的老者每晚来老孟家和我们聊天。老者们聊起孟新民的“隔调”,主要是在遁入空门之前,就已经恪守佛家的色戒,不和自家老婆睡觉了。老婆在炕上睡觉,他就躲到地下睡觉。老婆撵断他,也睡到地下他的身旁,他又逃到坑上。可见他对佛家戒律的虔诚。但以极左眼光看来,就“成为一个牛鬼蛇神的隔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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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仙风道骨的人,是和尚,还是道士?很有必要弄清楚。只有问问八十以上知道、见过他的老者,才可能坐实。

1935年明玄著《七岩山志》插页,铜版印张养德绘七岩山风景,寺庙左边七娘洞口梳洗楼仍在

八十六翁任能禄持“七岩庙道士像”辨认

庚子10月8日,我拿着照片问1935年生、八十六岁的刘晖南街任能禄老汉。他审视了一会儿,回答大意是:这人是七岩庙上的和尚,俗名叫孟新民。我在庙上见过他。那时庙上喂着个黑叫驴,和大狗。解放前夕,我十五六岁那年,他打坐在七岩寺主神七娘的梳洗楼的时候,不慎失火,孟新民本人也被烧死了,梳洗楼也烧毁了。我咋能记得?我家在村南有个菜园。园子里有一架葡萄。秋天葡萄快成熟了。我父亲任隆银,就住在园子房里看守葡萄。我提着饭罐,给父亲送饭。有天傍晚,忽然瞭见七里以外的七娘洞口梳洗楼火光闪闪。后来知道是孟新民失火被烧死了。

八十八翁段殿明持“七岩庙道士像”辨认

10月9日,我又拿着老照片问1933年生、八十八岁的刘晖段家街的段殿明老支书,他回答的大意是:这个人我认识,是老维空和尚的徒弟孟新民,人们叫他二和尚。我小时候,经常见维空和孟新民师徒,来段家街拜访财主段隆光。段隆光在1947年暴力土改的时候被清算。如今我住的这个院子和西邻段能祥的院子,都是段隆光的。我住的这正房,还是原来段隆光盖的,没有拆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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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道三先生还记,七岩寺的法名有四十八字——智慧清静,道德圆明,真如性海,寂照普通,心源广续,本支昌隆,能仁圣果,常演宽宏,维传法印,洞悟兼容,坚持戒定,永继祖宗。这四十八字字辈谱,据说是宋碧峰始祖所留,现在通称临济宗字行。

道三先生记录的、七岩山“寄寺僧”采用的临济宗字行48字

明玄山志载,七岩寺按临济宗字行,起法名的和尚有:明崇祯朝比丘如海大师,清雍正朝皇恩比丘通汉大师,乾隆朝比丘心宝大师,嘉庆朝比丘僧会司续宽大师,比丘本泰大师,道光朝比丘觉定大师,民国比丘仁昶大师。自如海至仁昶,为五台山碧山寺圆照大师一脉剃度僧。众人回忆,民国七岩寺住持僧有隆柱,还有隆富、能沛,能厚俗姓杨,刘晖东邻藏孤台村人。出家又还俗的有仁亮。

明玄也可说是高僧。阎锡山的同乡、留日同学、治晋股肱赵戴文,精研儒释道,号清凉山人,1935年冬至为明玄《七岩山志》作序称:“今明玄於七岩山寺,保持發揮不遺餘力,復於念佛修行之暇,擴充舊志,裒然成册,焕乎其有文章。是護法持法勇猛精進者也,是於文字般若無漏有成者也。使有僧皆如此,何患乎佛道之不傳,衰微之不振哉?能不重有感歟?善行實迹,明玄有矣。”

宋有升编《龙门村志》:长辈到七岩山圣母庙礼拜,祈神灵保佑儿孙,求住持和尚起名。和尚便依照自己门徒辈分给起名。生的男孩,到十一、十三、十五岁,以寿桃、高梁箭拍拍、笤帚为礼物到圣母庙礼拜,称“圆神盘”。20世纪初村人起名冠以“能”字的特多,约占男子三分之一。名人有湖北军区副政委齐能尚等。

2005年圣复向五台山殊像寺住持圣忠师兄和师侄果祥赠送民国五台山同戒录

刘晖任氏从晚清起,用上述临济宗字辈,从“支”(通常为“觉”)字辈起。(本)支昌隆,能仁圣果,常(演宽宏),已历八代。复兴曾祖父隆禄,祖父能旺,父亲仁功,本人谱名圣复,与事变前十三岁出家的五台山殊像寺住持圣忠和尚同辈。

刘晖张、段、王等姓氏同样。北街王仁义抗战前加入中共,改名林康,曾任阳盂县委书记。华国锋战争年代曾来他家食宿。文革受迫害,出狱得癌症死,华国锋为其尽孝心,接济其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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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翁任利文在刘晖南街财神庙前,展示七岩庙内明“弘治六年本村住持善友张智僧人明真 崞县造碑石匠刘文义”字样拓片,讲述看见用这座财神庙木栅栏火化静光和尚、他安葬灵先和尚往事。

1940年生、八十岁的南街任利文,小时候有火化七岩山僧记忆,他也张罗过安葬七岩寺僧人。他记得十二三岁时,七岩寺和他父亲任志恭、任来玉来往密切的静光老和尚(可能与事变前修《七岩山志》的明玄,法名又称维空的是同一人)圆寂了。有天父亲引上他,到了七岩峡,让他看火化老静光。那时候烧柴奇缺,把南街财神庙的栅栏,也锯上当火化的烧柴了。和尚的棺材和咱们的不一样,立式的,下边大,上边小。2003年七岩庙灵仙和尚死了,由任利文张罗,买了普通的棺材,安葬到刘晖村东南山神爷沟的备战时掏的一个防空洞里了。现任七岩庙住持悲忠,由任利文的弟弟、村委分管副主任任利武颁发聘书聘任。

世事洞名皆学问。为弄清这张“七岩庙道士”照片,调动了野史记事以来的见闻,二三十年的七岩山研究,还采访了三四位本村老者,不知读者以为说清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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