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有一首歌叫“父亲写的散文诗”,回忆了1984年和1994年父亲的两段日记,从露天电影、缝纫机、老母去世、女儿上学,可以体会到岁月的蹉跎与时光的无情,惟有朴实无华的父爱一如既往。当我们透过陈旧的镜头,重新回顾台湾政坛上的风风雨雨,会感受到历史的久远、生活的戏剧还有那百态的人生。
在上世纪70年代的台北,曾经举办过两场规模浩大的地区领导人就职典礼,分别是1972年和1978年。当时不像现在,四年一个任期,只要你选上,就可以在未来六年统治台澎金马地区。从五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末,威权时代的背景下,与其说是竞选,还不如说是逢场作戏。因为选来选去,前期当选的肯定是蒋介石,后期当选的铁定是蒋经国,稍微有点变化的可能就是二把手人选,可即便是副职,也早已由蒋氏父子内定完毕,所谓竞选只是走形式、走过场罢了。
这种现象是由岛内政治实力决定的,四十年代后期,桂系还掌握着几十万大军,李宗仁可以与孙科真刀真抢地PK一把,将后者“斩于马下”,当上了中华民国副总统。等到了台湾,国民党内的其他势力,什么阎锡山、白崇禧,军队都被解放军消灭了,放眼望去全是蒋介石的人马,最后上台的,除了老蒋还能有谁呢?蒋介石生于光绪年间,到六十年代已是耄耋之年,却依旧连选连任,把持大位不放。他也知道民间早有不满之意,就说应该尽一切可能提拔新进,才德兼备且有贡献的人才还有很多,但结果大家都能猜到,在老百姓的“极力拥护”下,蒋介石“招架不住”,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竞选。
在人们的印象中,似乎蒋介石去世后,蒋经国就登上了大位。实际上并不是,1975年清明,老蒋去世以后,严家淦宣誓就职,当了三年名义上的一把手。他之所以没有存在感,是因为蒋氏父子对他的定位就是过渡人物,这项安排早在陈诚身患绝症后就已经做出。六十年代中期陈诚重病后,蒋介石授意严家淦出任行政部门负责人,并说自己的短处就是严家淦的长处,严家淦的长处就是蒋介石短处,老蒋雷厉风行、唯我独尊、权力欲爆表,严家淦当然就是小心谨慎、听话懂事、没有野心了,江南在《蒋经国传》中评价他是汉献帝型、林森型,非常贴切。此时蒋经国还需要再历练几番,已经安排到防务部门任副职,蒋介石尽管岁数不小,身体没有出现大的问题,用不着急于传位给儿子。
又过了六年时间,公元1972年,之前的戏码又要再上演一次,不出意外,蒋介石和严家淦当选台湾地区正副领导人,中华电视台的镜头顺利记录了该历史时刻,只见蒋介石须发尽白,身着黑服,佩戴勋章,使用流利的浙江话发表就职演说,已是老态龙钟之貌。他说中正接受全体人民的推举,“国民大会”的委托,不顾“年事之高,忧责之重”,再次当选最高领导人。所述内容最多的当然是老一套,也就是反攻大陆,“退此一步,即无死所”,对于“想要苟安,有损国计民生的,则断然弃之”。台上说是这么说,当真你就输了,以国民党目前的实力,派几架侦察机、几个游击队是可能的,大规模的反攻那只能是天方夜谭。蒋介石反复提这个并非真的想做,而是为了强调此时是非常之期,当局的戒严令是合理的,他的连选连任是也合理的,如果不是,早在1960年他就应该根据法律规定下台退休。
自蒋经国到防务部门任副部长,正部长俞大维就常常不来上班,跑国外治病去了,要出席什么会议,撰写什么报告,尽量都让蒋经国做,凡是蒋经国的决定,他从来就没有提出过任何反对意见,后来更是“举贤不避亲”,向行政部门负责人严家淦请辞,要求把部长的职位让给儿女亲家蒋经国,并重点指出这并不是因为蒋孝章是自己儿媳的缘故,而是自己干了十年部长,身体不行,蒋经国正好又具备这样的才干。严家淦虽然再三挽留,还是批准了辞呈。不得不说,俞大维非常聪明,知道蒋介石有意安排儿子在防务部门锻炼,自己必须顺从一把手的意思,不能做绊脚石,耽误了第二代领导人的接班大计。就算他心里不愿意,想要反对,把他调走、免职不过是蒋介石一句话的事,还不如主动提出,赢得老蒋的好感。你要让他领导蒋经国,他也指挥不动呀!全台湾还有后台更硬的人吗?
1972年严家淦当上二把手后,也非常识相,提出不再兼任行政部门负责人,那由谁来接替呢?当然就是蒋经国了。1975年清明,蒋介石病逝,各大媒体用“崩殂”二字描述,让人很容易想起“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把逝世领导人比作古代的帝王,这样的政权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国民党的总裁没了,蒋经国被推选为中央委员会主席兼中央常务委员会主席,掌握了行政、党务两条线的实权,就等本届领导人任期结束,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当选为一把手。
1978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国民党一致推举蒋经国为候选人参与竞选,蒋经国当然知道肯定推举自己,为表谦虚,当天跑到金门去了。最后由他和谢东闵担任正副领导人,严家淦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心甘情愿地离开宝座。谢东闵是台湾彰化人,之前担任过台湾省主席,此次蒋经国任命他为副手,一来是因为谢东闵任职期间,政绩卓著;二来是做给台湾民众看的,之前的二把手陈诚、严家淦都是大陆过来的,此次起用台籍人士,有利于赢得人心,获得老百姓的好感。同时期起用林洋港、李登辉也都是这个意思。让我们通过历史镜头看看当时的情况。
时间是1978年5月20日上午9时,地点是台北市国父纪念馆,只见会场最前方悬挂着青天白日旗和国父孙中山先生的遗像,下方有一个讲台,两张椅子,由前任领导人严家淦主持典礼。蒋经国在雷鸣般的掌声和优美的《就职乐》中宣读誓词,完毕后将誓词交给监督的大法官会议主席,随后在讲台中正入座,外面开始鸣放21响礼炮。谢东闵也一样宣誓就职,并与蒋经国亲切握手。正副领导人正式就任,蒋经国开始发表演说。他认为目前的时代不是个人主义的时代,而是人人贡献能力、共享发展成果的时代,然后就是老一套,没有太多的新意。
9时30分,蒋经国送严家淦乘车离开,随后冒着小雨,和前来祝贺欢呼的群众一起,这一刻,他足足等待了二十多年。蒋介石如果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感到欣慰,呕心沥血培养了一辈子的儿子终于也荣登大位。欢呼完毕,蒋经国乘坐汽车,在摩托车队的护送下,前往地区领导人办公室,一路上有人燃放鞭炮、舞龙舞狮,表演各种各样的节目。
10点20分,文武百官赶到领导人办公司觐见,蒋经国面带笑意,向官员们表示感谢。入夜后,外务部门在台北宾馆举办盛大酒会,欢迎“邦交国”的代表们。众所周知,上世纪七十年代是新中国外交成果辉煌的时期,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尼克斯访华,田中角荣访华,中日建交,中美建交都发生在这个时期,对于国民党当局来说,当然是被抛弃的阶段,内心沉重、饱受挫折的时代。此次蒋经国登上大位,国父纪念馆有两千多人参与庆贺,到场的“邦交国”代表不到二十人,还都是些中美洲的小国家,场面十分冷清、尴尬。台北方面希望美国的卡特总统能派位特使,让蒋经国乐呵乐呵,结果美方无动于衷,当天国家安全顾问甚至坐飞机去了北京。对此,国民党政府为了掩人耳目,说是谢绝了各国派特使祝贺,实际上人家压根也没想来。
六七十年代,台湾虽然经济上保持较高的增长率,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但在国际舞台上却是一败再败,评价他们的经济模式时,总会指出其严重依赖国际市场的不足,只要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经济发展必然大受影响。这本身也是实力有限的一种反映,人口就一千多万,面积就三万多平方公里,资源匮乏,市场狭小,发展出口导向性型经济是必由之路,受制于国际市场也是情理之中。论综合实力,被菲律宾、日本、美国等“断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七个多月后的十二月十五日,美国大使突然要求见蒋经国,说有紧急事情。当时已经半夜两点多了,蒋经国早已就寝,但秘书宋楚瑜不敢怠慢,赶紧去官邸把蒋经国叫起来。听完美方的说辞,蒋当场表示抗议。天亮了以后,召开紧急会议,并在电视上发表讲话稳定人心。原来,美国决定在1979年1月1日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
图片来源于华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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