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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城西区,有个风景秀丽的鸳鸯湖。入夜,月映花丛,柳掩幽径,车马不喧,宿鸟不惊,好一个情人约会,谈情说爱的地方。自有那少男少女常来此地,或挽臂漫步,或促膝谈心,情深意浓,山盟海誓,信誓旦旦,倒也风雅脱俗。但是,免不了也有情男痴女,搂搂抱抱,动手动脚……
有那闲不住的退休老伯,见此行径,岂能容忍?一时性起,亮出红袖章,毫不客气地”棒打鸳鸯两分开”;若是发现更有越轨的男女,索性将他们成双作对的带到湖畔派出所,赛过“捉贼捉赃,捉奸拿双”。
谁知道那情哥情妹;脸不改色心不跳,从身边摸出差有大红印章结婚证,甩在派出所的桌子上,还声称要给他们恢复名誉,“平反昭雪。”
“你们虽然是合法夫妻,可在公共场合,也不能乱来的呀!”“总共十几平方米房间,三代同堂。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姊妹,众目睽睽之下,能,能……你倒去试试!”
甩不掉的老伯,铁面无私的所长,被将了一军,面面相觑,瞠目结舌。那情哥情妹,好像得胜的勇士,扬长而去。如此尴尬艳事,间或发生。流氓阿飞趁机作乱,一时间鱼目混珠,真假难分,扰乱治安,败坏风气。野鸳鸯,家鸳鸯,搅混了鸳鸯湖,闹得“满城皆说鸳鸯湖”啦!
这一闹,惊动了市府大楼。父母官察访民情,青年部长、妇联主任、工会主席、团委书记四处奔走,到处游说,为大龄已婚无房的尬夫妻仗义执言,据理力争,终于在鸳鸯湖畔盖起了一幢规模颇大的鸳鸯楼,一批已婚无房的男男女女。欢天喜地的搬进去居住,热泪盈眶地感谢父母官做了一件大好事!
成对夫妻,相聚大楼,日日夜夜,演出了一个个千奇百怪,曲折奇离的故事。聪明与愚蠢,凶恶与善良,高尚与庸俗,怯儒与勇猛,浅薄与深松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幅幅真、善、美与假恶、丑的生图画。
且说这一天,风和日丽,鸳鸯楼门口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原来,三楼三室,今天又要住进一对新人。新娘姓白名虹,是个医生;新郎姓文名彬,是晚报的记者。这一对年轻人,移风易俗,不讲排场,不摆阔气,故而迎新娘不用轿车,只骑几辆自行车,倒也新鲜脱俗。
一路上,白虹和文彬,胸前佩戴一朵玫瑰花,各骑一辆小“凤凰”,满面春风,并肩而行。身后是六位相送的姑娘,六位相迎的小伙子,两路纵队,谈笑风生,缓缓相随。行人见了,无不交口称赞:既简朴,又风光。一片赞叹声,随着阵阵春风,吹进新娘和新郎的耳畔。他俩相视一笑,脚下一使劲,“凤凰”比翼双飞,遥遥领先。迎亲的小伙子们一按车铃,“叮铃铃铃……”急起直追。送亲的姑娘们,不甘落后,迎头赶上。铃声,笑声,喝采声组成一首《迎新曲》。
《迎新曲》正唱得欢,后面来了5路电车,迎亲队见了自觉靠边,放慢了速度。眼看电车就要超过新娘,却不料车窗口“哇!”的一声一乘客呕吐了。吐出来的污秽之物,不偏不倚,刚巧落在白虹的右肩上,一股酸臭,好不恶心!白虹“啊呀!”一声,跳下自行车,摸出雪白的绣花手绢,随手就擦。文彬也早跳下车,一边替新娘清理脏物,一边安慰:“不要紧,不要紧,到了家,换一件。”
赶上来的迎亲队可吵开了:“搞什么名堂,去找那个无礼的家伙!”
“找他算帐!追上去!”
“对,追上去!”七嘴八舌,愤愤不平。
新娘子紧锁双眉,盯着那块已被被污秽的手绢,眼睛一眨,一声“追!”立刻跳上自行车。“吱”飞驶而去。新郎急忙上前保驾,迎亲队火速向前,大喊大叫:“5路,停下!5路。停下!”
“嘎”一声,5路电车倒真刹了车,不过,它没有听到叫喊声,而是到了一站头。新娘子趁势上前,第一个踏上电车。新郎随后上,迎亲队蜂拥而上。顿时,车内乘客也突然明白过来,指着车后:“喏。是那个乡下老太婆吐的!”
也有人阴阳怪气地道:“新娘子被唾了,一生一世要触霉头的!”
更有人挖苦道:“老太婆自作死,到城里来出啥洋相!”
“要她赔偿损失——乡下人!”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白虹低声招呼乘客:“请让一让,请让一让。”拨开人群,走到那个乡下老太婆面前。只见那乡下女人,五十左右,灰白头发,脸色憔悴,低着头,捂着腹部,闷声不响。
那乡下女人抬起头来,一见白虹右肩上的污浊,慌得身子一缩,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陪你衣裳……”接着抖动着右手去掏口袋。
“大妈!”白虹一栏。又问道:“你的肠胃不大好吧?”
“就是喔,老是想呕……真对不起你啦。”
“大妈,你该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啦,谢谢你,乡下人熬得住。”
“大妈,我是医生。你的病不轻,最好现在就去,越早越好。”“下车吧。”白虹伸手搭起乡下女人,接着又说:“前边就有家地区医院。”
原来,刚才白虹发现乡下女人吐出来的食物,有一种异样的气味,又一看手绢上有淡红色的血印,心里一惊:这个人,很可能得了胃癌。所以她急着追电车,忘记了自己是个新娘子。
电车里的乘客一见此情,赞叹不绝。迎亲队听说乡下女人是个有病的人,火气灭了一半,又见白虹不计个人得失,热心相助,那另二半火气也灭了,跟在虹后边,一齐下了电车。
“吱——”电车又向前开了。迎亲队成了护送队,簇拥着病人,缓缓行进。途中,众人知道这位病人姓辛。不一会儿,到了地区医院门口,白虹对众人道:“你们在外面等一等,我替辛大妈挂好号就出来。”
李大妈一听要挂号,就去摸皮夹。这一摸,慌得她惊叫起来:“我的皮夹,皮夹不见了。”众人听见惊叫声,连忙围上来。辛大妈把只只口袋翻遍,也不见皮夹的影踪,哭道:“呜……我是省吃俭用,积了三百元,进城来,来替儿子买,买结婚……哎呀呀众人一听。倒也管大妈难受起来。白虹一边安慰病人,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说:“大妈,皮夹肯定是被扒去了,你也别心急,病总是要看的,过去吧。”
众人见白虹解囊相助,也你伍元。我拾元地摸出来,塞到大妈的手里。辛大妈“哇”的一声,放声哭了起来,谁也劝不住。
倒是一位送亲姑娘嘴巧,上前一拉病人的手;说道:“大妈,今天是我们白大姐的结婚日子呀。”这一句话,赛过灵丹妙药,李大妈哭声嘎然而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白虹道:“好姑娘,别见气,我们乡下姑娘出嫁,行哭的,哭发,哭发,大妈保你明年添个胖娃娃。”
白虹脸孔霏红,扶着病人,进了医院,挂好号,将病人送进门诊室,拨转身就走。辛大妈紧追出来。想问她地址,日后可登门致谢,谁知追到门口,却见白虹和迎亲队早已象一队鸿雁,向前边飞去了。
且不说李大妈治病,只讲白虹被接进鸳鸯楼,自然受到了大楼几十对夫妻的夹道欢迎。夜里,免不了要闹新房,挤得三楼三室,水泄不通。其中,那个名叫玲玲的新娘子,闹得特别起劲,花样也特别多。有人吓唬她:“玲玲,你再出格、马上去把你那位拖起来,一同闹,闹到天亮。”
玲玲听了,连忙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原来,她的那位新婚丈夫刚下班回来,在睡大觉。玲玲心疼丈夫,被人一提,再也无心闹新房了,一声“拜拜”,就离开了三室,“哒哒哒”地冲下楼梯,径直朝二楼九室走去。
这座鸳鸯楼,每对新婚夫妻都是二十八平方米的住宿面积。别看只二十八平方米,安排得却十分得当。推门进去是六平方米的小小会客室,后边是四平方米的小小厨房,里边是卧房,兼有卫生间。只要把会客室的门一关,小夫妻就与世隔绝,自成一体,非常安静。
玲玲穿过会客室,悄悄地推开卧室的门,开灯,踏进房间,见丈夫已睡着了,推了推,动也不动。玲玲心疼起丈夫来了。这段时间,丈夫说要把婚假的损失补回来,一下班,就去夜大学外习功课,人也瘦多了,看,枕头上还推着《微积分》哩。玲玲把《微积分》捧在手里,低下头去,在丈夫脸上轻轻地一吻,《微积分》却“扑”地一声,滑落手,掉到床前地上,玲玲轻手轻脚地弯下腿,伸手去拾《微积分》,一低头,书还没拾起来,突然一惊,差一点喊出声来。为啥?原来她看见床底下有四只脚。
四只脚?这可不得了!每套住宿,隔音很好,丈夫又睡得这么死,就是喊醒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哪。玲玲脑子里闪电般出现了几天前的一个场景:在电车上,她当场抓住了一个扒手,大伙儿一时气愤,将扒手痛打一顿,撵下车去。当时就有个好心的老人提醒好:当心扒手报复!现在新房里多了四只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怎么办呢?
一、要擒住扒手。二、要护住丈夫;三、要不让新房里的家具受损失。玲玲秀眉一皱,急中生智,马上抓起《微积分》,狠狠心,朝丈夫的肩膀上“啪”一声砸过去。
“做啥,做啥!”丈夫挨了一下,惊醒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玲玲不容丈夫分说,一把拖住他就骂:“你到底是和我结婚,还是同断命书成亲,啊——”新郎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起恋爱时,玲玲多么支持他读夜大,就是最近这几天,也甘愿把全部家务包在身,没有半句怨言的,莫非妻子在寻开心?所以,打了个阿欠,说了声“睡吧,睡吧。”重新钻进被窝去了。
玲玲急了,一面哭,一面骂:“你去睡,你去和书一道睡,你去和书做夫妻!你讨厌我,我就走、马上走!”说罢,随手拎起一只皮箱,就朝外间会客室走去。新郎一看事情竟弄僵,只好爬起来,“哒哒”追了出去。
开了会客室的门,玲玲不走了,皮箱一搁,靠在门框上大哭大闹,非要离婚不可至一面哭,一面骂“书呆子”,一面还用脚“砰砰砰”地踢门呢。这一来,底楼,三楼,左邻右舍,闹新房的贺客,统统都过来了。新婚夫妻吵相骂,总归要劝一劝的。于是,纷纷上前,把小失望妻俩拉进卧室,在沙发一上坐下,劝说起来。
新郎心想:半夜三更闹得四邻睡不着觉,都来劝架,一间卧室外加会客室都塞满了人,多难为情,他大吼一声:“我不离!你要离,得到你参娘面前去说个明白!”说着就跳起来去拉玲玲。
谁知玲玲“扑哧”一笑,反而嬉皮笑脸地说:“跟你开了玩笑,何必当真呢!”这一来,邻居们也发火了:啥?深更半夜来看你们两个人寻开心,你是神经有毛病哦?大家都说玲玲不象活。有人还要去喊白虹来给玲玲查查,到底发啥神经?
玲玲连忙拦住众人。伸手朝床底下一指,大声说:“要查,先请大家查查这下面的四只脚!”众人一见,恍然大悟,七手八脚把躲在床底下的两个人拖出来。
床底下是啥人?果然是扒手和他的同伙。一个绰号做“波斯猫”,一个绰号“卷毛狗”。这天晚上,趁闹新房,他俩推门进来,想等玲玲睡到床上时,就动手报复,不料被玲玲巧施计谋。束手就擒。
一伙人押送着去了派出所,回到宿舍正准备各自回房休息。就在此时,在楼里住着的女驯兽师勇勇气喘吁吁地冲进新房里来。
“什么事?什么事?!”众人齐声问道。
勇勇歇了一歇,才断断续续向大家告急:“快。快上市一医院去,是A型血的人,都去,都去,还有B型的也去……”
“到底是A型,还是B型,勇勇,慢慢地说。”白虹到底是医生,沉着地问道。
“白大姐,底楼三室夫妻俩,与歹徒搏斗,双双光荣负伤了。A型,B型,都要去。”
“哦——”白虹弄清楚了,当即领着一群人,火速奔出鸳鸯楼,跳上候在大门口的汽车。
鸳鸯楼里这群年轻人,搭车赶到市第一医院,争先恐后,伸出胳膊,要医生抽血,抢救底楼那一对英雄夫妇。
那躺在急救室里的一对年轻人,女的是南城人民银行凤阳路办事处营业员,名叫英英,是个文静的姑娘。英英的新婚丈夫,是个中学数学教师,名叫宗宗。今天夜里,轮到英英值班,宗宗怕妻子寂寞,就主动陪妻子来到办事处,一同值班。
十点钟,夫妻俩刚躺下,突然有一阵悉悉沙沙的响声。英英一推丈夫,悄声道:“听,有声音。”宗宗侧耳一听,警惕地一摇妻子:“声音不对呀。”“起来看看。”
英英刚坐起,只见一条黑影猛扑过来,一根梭标正刺向他们二人。眼看梭标即将刺中妻子,宗宗眼快,将英英一推,挺身迎了过去。没等宗宗伸手,那罪恶的梭标,“唆”的一声,刺进了宗宗的胸膛。接着;梭标又如英英乱扎乱刺。宗宗此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死死地抱住了歹徒,一边提醒妻子:“英英,报警,报警!”
英英的身上也被歹徒刺伤好几处,她强忍着疼痛,冲到值班室墙边,摸黑要去合上报警器的电闸刀。那歹徒慌了”神,企图窜过去拦住英英,可是双腿趴在地上的宗宗死死地扯住,怎么也脱不了身。歹徒狗急跳墙,举起校承,朝宗宗的头上,手上,肩上,背上,乱扎乱截。
身负重伤的宗宗,见妻子还没拉报警器,在黑暗中竭尽全力嚷道:“英英,别管我,报警,报……警……”声音低沉下去了。英英抑着悲痛,火速摸进值班室,好不容易摸着电闸刀,终于拉响了报警器。
歹徒听见响声,抛开奄奄一息的宗宗,扑过来,一把揪住英英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在一只装满水的铁桶里。英英一脚踢翻水桶,挣脱魔爪,“嘿”的一声,把歹徒推得七斜八歪,跃出值班室的门外。
歹徒摸到顶门用的木棒,又跳过来,朝着英英的身上连打了几棒。英英当即倒在血泊中,昏迷过去……
突然,有几滴凉水洒在英英的脸上,英英苏醒过来。
原来,宗宗从昏迷中醒过来,猛然见营业部有火光,心中立即闪出一个念头:歹徒纵火,必须立即扑灭它。可是自己四肢都被梭标扎得动弹不得。怎么办?眼看火焰象毒蛇一样往上窜。宗宗想到了妻子,便向值班室滚去,呼唤几声,听不见回音,伸手一摸,妻子还在轻轻地呼吸。身下湿流派的一片,好象是水。宗宗抬起沉重的右手,将几滴水向英奖的脸上洒下去。
“英英,火,火……”宗宗呻吟着,呼唤着妻子。
英英听见丈夫的呼唤,艰难地睁开眼睛,一见火焰,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几天前,办事处曾出现短款三千元的事故,经过追查,已发现了蛛丝马迹。现在,罪犯显然想放火烧光账簿。假若他的阴谋得逞,数万人的存款帐目将变为“糊涂账”,会给国家造成严重损失!
此刻,英英明知丈夫伤势严重,应立即送他去附近的医院抢救。可是,她断然作出抉择:灭火要紧。只见她摇晃着,站立起来。跨过躺在血泊里的丈夫的身躯,捂住从右腹伤口处流出来的一段肠子,一步一靠近火苗。用自己的身躯和手中的衣服,一点点撵压和扑灭火焰。火苗终于被降伏了,那歹徒却早逃之夭夭。就在此时,援兵赶到,救起了一对英雄夫妻,火速送往市一医院抢救。
正在陪伴阿兰的勇勇闻得消息,马上赶去鸳鸯楼,动员众人为英雄献血。
英英与宗宗夫妻俩,躺在急救室里,昏迷中呼喊着:“宗宗,灭火,灭火!”“英英,别管我,灭火要紧。”在场的医务人员,由衷钦佩这一对英雄夫妻,痛恨那心狠手毒的歹徒。
那歹徒纵火之后,仓惶出逃,躲躲闪闪,象条黄狼窜到鸳鸯湖畔,窥测四周一番,闪进了鸳鸯楼,蹑手蹑脚,打开了底楼一套房间。熟门熟路地溜进了小小的卧房里,拧开水笼头,“哗啦哗啦”他洗刷起来了。
这歹徒,就是英英的同事苟苟。
苟苟的妻子阿翠正在灯下织毛衣,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就搁下毛衣从卧室出来,见丈夫钻在厨房里,又随脚跟了进去。
苟苟一见妻子送来,慌忙转身过来,挡住了妻子。
“深更半夜了,还洗什么呀?”阿翠温柔地问了一句,接着就要过去关水笼头。
苟苟懵了,抓住妻子的肩膀,就往外推。
阿翠奇怪了,不解地问道:“苟苟,你怎么啦?”
“打篮球,汗湿了衣服,洗一洗。”苟苟说罢,“砰”的一声,将妻子关在厨房门外。
阿翠疑惑了:丈夫平时最讨厌洗衣服,烧小菜之类家务事,今晚怎么一反常态了呢?她决心要过去弄个明白——新婚夫妻吗,特别敏感对方的反常变化。
阿翠从卧室里取来钥匙,“嚓”一声,打开了厨房,苟苟没料到妻子会突然开门进来,一时惊慌失措,双手按住水池,双眼闪出恐惧的目光,盯住妻子,一动也不动。
阿翠也惊呆了,丈夫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她的;丈夫的目光一直是温柔多情的。今夜怎么变得如此陌生?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阿翠心头。
大约是半个钟点之前,阿翠也挤上汽车要去医院献血。后来,由于她血型不合,才被白虹劝下汽车的。苟苟和英英是同事,举止又反常,难道他……
“苟苟,今天夜里,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哦,我,我不是去打篮球吗?”
“打篮球,怎么汗湿了外套?”阿翠想起丈夫出门前穿的就是水池里那件灰色涤卡西装。
苟苟愈加慌了,支吾地道:“在电车上粘上了几滴……红漆?”阿翠见丈夫神色越来越慌,那个可怕的念头也愈加强烈了。她一个箭步上去,捞起水池里那件灰色涤卡西服。一看。上面有几处殷红血迹,一切都明白了。
苟苟“扑”一声跪倒在妻子面前。
小小厨房里,只有自来水一股劲地“哗哗”响。阿翠俯视着丈夫,怒火填膺;苟苟仰视着妻子,乞求怜悯。四目相视,相对无言。过了好久,阿翠才逐渐平静下来,伸出颤抖的双手,将丈夫拉起来,尽量抑制着心头怒火,对丈夫道:“事到如今,你只有去投案。”
“投案?!不。这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阿翠再也克制不住了,指着丈夫道,“你就只想到自己死!为什么不想一想英英夫妻俩危在旦夕!”“阿翠,我。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呀!”
“谁来逼你?”
“结婚亏空了三千元,债主天天盯着我,我实在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这“结婚亏空了三千元”,象一记铁锤,击病了阿翠的心,她几乎有点动摇了,但一想到英英夫妻俩奋不顾身保卫国家财产,就又坚强起来。厉声道:“亏空三千元,这是事实,可是,我们不是订了还债计划吗?为结婚而亏空的,难道只有我们吗?难道人家都象你一样去抢,去偷,去杀人吗?”一连三句责问,使苟苟哑口无言了。
阿翠以为丈夫有所醒悟。便拉着丈夫出了厨房。走进卧室,从大衣柜里取出一件外套,替丈夫穿上,一边扣扣子,一过道:“我想,只要你老实坦白,彻底认罪,就能得到从宽处理的。”
“不,不,再宽也起码牢房的。阿翠你就饶我这一回吧。”苟苟挣脱身,倒在床上,赖着不动了。
“你,你……”阿翠的心头之火又上来了,快步上前拉起丈夫,一声色俱厉地道:“饶你?我没有饶你的权利!法律、道德不能饶你!人民、国家不能饶你!就是连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不会饶的!苟苟,去吧,早一天投案,就能早一天出来的呀!”
“好,既然你不念夫妻之情,我也就无情无义了。”苟苟跳起来;露出两眼凶光,接着又凶狠地道:“从现在起,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说罢,夺门欲走。
阿翠见苟苟妄图潜逃,眉头一皱,抢上前去,拦住去路,尽量平静地道:“苟苟,全市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往哪里逃?依我之见,还不如假装上医院去献血,看看动静,再见机行事。”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看你呀,真是吓昏了头!哪一个罪犯会去献皿?谁会怀疑你是罪犯?你的额骨上又没有写着:罪犯!走吧,越快,人家就越会信任你!”
苟苟一想,倒也是道理,到底是夫妻嘛,刚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表面戏罢了。这一想,就随着妻子,出了鸳鸯楼,急急忙忙赶去市一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阿翠低声关照丈夫:“要沉着,别慌张。”接着就并肩踏进医院,将丈夫推进验血室。
验血的人还很多,苟苟也排在那里,等了好久,才轮到他抽血。但他刚挽起袖子时,只看见眼前银光一闪,“咔嚓”一声,一副镣铐已紧紧地扣住了他的双手。
苟苟此时才明白中了妻子的圈套,懊丧地抬起头,搜索着阿翠,只见阿翠站在一对青年男女中间,盯着他。那一对青年男女也盯着他。这一对青年男女,怎么这样面熟?苟苟心里竭力思索着,走过他俩面前时,又忍不住偷眼一看。这一看,想起来了,忍不住。“啊!”的一声叫。那一对青年男女随着叫声,慌忙拨转身子拔腿就走。
拔腿就溜的一对男女,也是暂居鸳鸯楼的一对夫妻。男的叫高溪,女的唤严姗。说起他俩相交,还得从一记耳光讲起。
原来,这一对男女都是好逸恶劳的“三只手”。去年初春的一天;郊区有家社办企业的采购员,身携一笔巨款进城,粗枝大叶露了“富”,被高溪和严姗俩‘三只争’跟上了。当时。他俩互不认识。
采购员一上公共汽车,拣了车尾一张五人位的长椅坐了下来,把装有巨款的一只“丽城”牌皮包,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显山不露水的。
其实,左边的高溪,右边的严姗,老早在打他的主意了。高溪一靠近采购员,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严珊则在冷眼旁观。
“师傅,请问到鸳鸯湖还要调几路车?”高溪故意操着外地口音,询问采购员,而且讲的又是“糯劲”的苏州话。
采购员目不斜视地答道:“调一路车就可以了。”
“谢谢!”高溪礼貌地致谢。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牌高级烟,“笃”他弹出一支,递到采购员面前:“师傅,请吸烟。”
香烟来去,是采购员的家常便饭。不过,今天巨款在身,采购员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睛稍微一动。
高溪见采购员没有上钩,便滚动了三寸不烂之舌:“师傅,吸支香烟有啥关系?烟酒不分家嘛。再说,反正是飞机上供应的,抽一支吧,中华牌,不赖哩!”
采购员一听是“飞机上的中华牌”,禁不住放松了警惕,朝“中华牌”一望。高溪趁机就将烟送过去。采购员左手刚接往烟,高溪又飞快地摸出几颗糖,塞到采购员右手,还说道:“这糖也是飞机上供应的,乐得吃。”就在采购员一手接烟、一手接糖的分秒之间,高溪一个“遮眼法”,就将自己怀里一只同样的“丽城”牌皮包调了过去,真是神不知,鬼不晓的,那采购员还在津津有味地品尝中华牌的味儿呢。右边的女贼可看得清清楚楚。
“各位乘客,前边就是文化广场,下车的同志,请做好下车准备。”售票员正在打招呼。
那严姗见高溪大有下车的样子,急得眼睛发红,心中暗暗骂道:“姑奶奶绝不让你独吞!”赶紧也站起来,刚巧与高溪并肩而立。
“吱嘎”一声,汽车靠站,站着的乘客身不由己地往前一冲。就在此时严姗提起右手,照准高溪脸庞,“啪”的一记耳光,响声好脆!接着,高声叫骂:“流氓!阿飞,动手动脚!”那高溪尽管是个老贼,不过今天倒也受得住“诬陷不实之词”——吃记耳光有啥要紧,要紧的是调来的皮包。
“对不起,对不起!”高溪连声赔礼,急着要下车。
那严姗自然不肯放地过去,伸手一拍高溪的皮包,一语双关地道:“一声对不起,值多少钱?下车去,再跟你算帐。”说罢,一拉高溪,眼珠一眨:“是下去,还是在车上,嗯?”
高溪早已辨出味道:今天是强盗碰着祖爷爷了。没办法,只好被严姗拉下车去。
车子继续往前驶,车内的旅客议论纷纷。有的指斥高溪;有的怀疑是否事实……当时,苟苟也在车里,他对严姗是抱怀疑态度的。因为高溪就站在他座位前,双手紧抱皮包,没有越轨之举。
采购员见车内乱七八糟,便又警惕起来,一摸皮包,觉得松垮垮的!一掂份量,惊叫起来:“皮包,我的皮包被扒手调去了。里边有……”打开一看,只有一堆废纸,急得捶胸跺脚,大哭大叫:“那个乘飞机的苏州赤佬……”接着把几颗糖“啪啪啪”他扔了。在车里骂着“贼坯!强盗!”下车去报案了。
那高溪与严珊早已做完了一笔肮脏的交易,进华侨饭店逍遥去了。而且,这一对男女,是臭猪头碰着烂鼻子——臭味相投了。
今夜,他俩也搭车来到医院,并非真心献血,只想趁机混水摸鱼,捞点外快,不料被苟苟认了出来。
再说阿翠见丈夫一声惊叫,就赶上去道:“你必须老实坦白,再不要患得患失了。”苟苟却回答:“不,不!不是为我自己。”“为什么?”
“刚在站在你身后的一对夫妻,就是我向你讲起过的调皮包的……”苟苟没有讲完,即被带走了。
鸳鸯楼里的住户,都是最近才暂住进来的,互相很少来往。阿翠不了解高溪与严姗也是鸳鸯楼主,只好在医院里寻找起来。
那高溪和严姗急着脱身,在医院转弯处,“砰”的一声,撞倒了一个病人。高溪堆着笑脸,连声赔不是,谁知那病人却拉住高溪的手不放。
原来,这病人就是被白虹送进地区医院的辛大妈。辛大妈经过切片检查,患的是胃癌,目前正在这家医疗治疗。老大妈打心底里记住白虹的好处,只是苦于不知白虹的住址。那么,这与高溪有什么关系呢?原来,那天迎新娘,高溪是迎亲队中的一员,人又活跃,喉咙又响,大妈印象也深刻、眼前看到高溪,辛大妈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陪同辛大妈的是他的儿子,是一名公安助理,辛大妈立马让她的儿子追上高溪问明白虹的地址好加以感谢,辛大妈的儿子立马一直追踪到鸳鸯湖畔。
高溪、严姗闪进了鸳鸯楼。公安助理也跟随了进去。二楼,三楼,四楼,五楼一位到了顶层,眼看就可结束这场跟踪了,不料公安助理碰着一只壳箱,“眶”一声,惊动了罪犯。
高溪扭头一看是公安助理,内心顿时惊慌。不过,他毕竟是个老好巨猾的盗贼,装模作样地微笑着,但缓慢向公安助理迎上去。
公安助理心想,这一回你再也跑不了啦,也笑眯眯地迎上去。两个人越走越近,就在擦肩而过之际,高溪一扭身,撒腿就跑。岂知公安助理早有准备,一把拉住高溪,笑着道:“你别躲了,再躲,我也知道。你住在这顶楼。”
高溪一听这话,心里直发毛,还以为是他是便衣公安,顿时凶相毕露,拔出拳头就朝公安助理一拳。嘴里还叫嚷:“严姗,快跑!”
公家助理做梦也想不到“活雷锋”会动手打人,一个踉跄,“扑”的一声,摔倒在地。
这走廊里的叫声,脚步声,惊动了旁边一位新娘。这位新娘,名叫陆梅。是个女刑警战士。陆梅刚从外地执行任务回城,还未躺下,听到异样的声响,凭职业的敏感,立即冲出门来,一见高溪、严姗急急犹如丧家之犬,就在走廊中央一站,厉声喝道。“站住!”拦住了罪犯夫妇的去路。那倒在地上的公安助理此时也已经爬起来了,守在后面,怒目相视。
前后夹攻,腹背受敌,高溪、严姗,见旁边有条通向屋顶的出路,身子一闪,“嚓嚓嚓”几声,爬上了屋顶。原来,凡是盗贼,总是十分注意出路。这鸳鸯楼和几个湖畔疗养院相接,上了屋顶,跑几步,纵身一跃,就可上疗养院一个阳台。
陆梅见罪犯爬上屋顶,立即也攀登上去、高溪一弯腰,揭下抛片。向陆梅飞来。陆梅忙一让,瓦片“噼啪”一声,摔成碎片。高溪见瓦片落空,疾呼妻子道:“严姗,砸瓦片呀!”接着,罪犯夫妻俩倒真是一搭一档,“噼避啪啪”瓦片象暴雨般地向陆梅飞扔过来。陆梅左避右闪。总算没有挨着瓦片。她看那罪犯且战且退,心里已有几分明白:罪犯妄图纵下屋顶,从疗养院脱逃。这一想,陆梅厉声呼叫着“抓罪犯!”疗养院里一个个窗户亮起灯光,人声喧哗,纷纷探出头来,朝鸳鸯楼屋顶仰望。鸳鸯楼里的夫妇们也一一惊醒过来,亮起了灯光。
屋顶上的高溪已成了前有追兵、后无退路的过街老鼠,使孤注一掷、扑向陆梅,飞起一脚猛踢过来。陆梅毫不畏惧,挺身而上,伸手抓住高溪的右腿一甩,罪犯滚到屋檐边缘,绝望地喊叫:“严姗,拉住我,拉住我!”
原来,这鸳鸯楼是民族风格的建筑,屋顶有斜坡,跌下去,是要摔成肉饼子的。
严姗慌忙伸手拉住高溪的一双手,连哭带喊:“起来,起来呀!”“啊唷,啊唷……”高溪只是叫喊着。呻吟着,起不来了。为啥?原来,刚才陆梅使了个绝招:将高溪的右腿一个关节卸脱了。
此时,献血的年青人都赶到了,有的拿来手电筒,有的登上屋顶,将高溪、严姗押下屋顶。不过,众人还莫名其妙,公安助理提出了一个问题:母亲说那高溪是助人为乐的活雷锋哩,怎么成了盗贼?这个问题当然由阿翠和白虹解答了。白虹这一说,公安助理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了白虹的手,激动地说:“我娘找得你好苦啊!”白虹也激动地说:“我们也正在找你母亲呢,!她老人家失窃的三百元钱,已有下落了!”“啊!”公安助理又是一喜。
原来,那个窃贼就是“卷毛狗”呀——他被逮住后招了出来。
待到陆梅他们将高溪、严姗押送公安局,已是东方发白,天将拂晓了。陆梅返回鸳鸯楼,在马路上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向她奔来。
“阿姨,逮流氓!”小姑娘抓住陆梅的手,惊慌地求援。
“小妹妹,流氓在哪里?”
“喏—一就是他!”陆梅朝小姑娘指的方向一看。愣住了。
陆梅朝那少女所指的人一望,只见那人是个面目俊秀,身材修长的小伙子——他哪里是流氓,分明是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洪翔呀!
遵纪守法的丈夫只出门一星期,竟被指控为流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那就得从洪翔的身份说起。
原来,洪翔是丽城气象仪器厂的科研人员,这段时间,正在为寻找一种特殊而稀有的头发而四处奔波、忙碌着。这种头发,大都是空心的,发梢又不开叉,一尺这样的头发能随湿度变化而伸长到一尺三寸或缩短到七寸。世界上生长这种头发的人,约占十万分之一,而且又是十七岁以下的少女,真可算是凤毛群角啦!
那么,这种头发有什么用处呢?倘然你到纺织厂去参观,可以看到一些车间里放着一种由一根头发做成的仪器,车间里的湿度稍有变化,这根头发就微妙地伸长或缩短,指示出车间内的湿度,以保证纺纱织布的质量。另外,气象站、火柴厂、医院、粮库、电子计算机房等等重要场所,都缺不了这种毛发湿度仪。
随着各条战线的飞跃,需要毛发湿度仪的单位也直线上升。两个月前,厂里的头发用尽,生产受到严重威胁。为了寻找头发,洪翔和他的同事们在路上行走、眼睛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流长辫的姑娘。然而,如今的姑娘们,可不以有两条辫子为美,而是以“老鼠尾巴”、“马尾巴”、“叔叔阿姨头”……为漂亮,为时髦。这样一来,奇妙的头发越加难找了。
几百万人的丽城,七挑八拣九筛选,只选中了三名,一做头发试验,合格的只有一名。这两束头发,根本满足不了生产的需要。于是,厂里决定派人去外地“进口”了。洪翔告别了新婚不久的妻子,踏上去广州的列车。
到了广州,一连三天,毫无收获。小伙子心急如焚,茶饭无味,睡觉不香。整天在车站、剧场、影院岸校门口来往察看。一天跑下来,双脚又酸又痛,小伙子倒也忍受得了,只要能找到头发,再苦再累也心甘!使他懊恼的事,就是那留长辫的少女,一旦发现有个小伙子盯着她,就象只受惊的小兔子,撒开腿,“唆”的一下钻进人群逃了。引得四周的人,问长问短,七嘴八舌,还有人出言不逊,拉住洪翔要去派出所。直到洪翔亮出“派司”,说明道理后,那目标早已无影无踪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洪翔总结了经验和教训,必须改变盯法:一旦发现目标,要象刑侦战士一样,不露声色,远远地尾随着。昨天下午,他在广州火车站附近,发现一个少女的头发外观很好,就悄悄地跟踪起来。少女进了车站,洪翔也跟了进去。少女去站队买车票,洪翔也只好跟着站队。这一来,倒是天赐良机,让洪翔看个仔细,不由得暗暗叫起好来:这姑娘的长辫,目测这一关,是完全合格的。手感呢?假如手感合格的话,就可以取样去做头发试验啦。不过。要取得手感,必须得亲手摸一摸辫子。而且象挑剔的顾客买衣料一样,要细细的摸才行。人家少女能受得了吗?
洪翔在少女身后,左思右想,实在为难极了。眼看少女就要排到售票的窗口前了,怎么办呢?是不是向少女明说?不能;凡是蓄着长辫的少女,对自己两根又长又黑的辫子特别的看重。前天,就有一个教训,洪翔发觉一个少女的头发目测合格,刚过去一说明,那少女边走边讲:“就是一只彩电来换,也不稀罕!”说完就跑开了。
“买一张xx次车票。”少女已在购票了。购的是当夜去丽城的车票。洪翔再也等不住了,一定要取得手感,不然的话,糊里糊涂跟着少女回丽城,就等于白走了一趟广州。怎么办呢?洪翔心生一计,只见他飞快地掏出钢笔。悄悄地朝少女辫子上一勾。那少女购了票刚走开,洪翔就喊着:“小妹妹,请等一等。”“什么事?”少女站着问道。
“我的钢笔,被你的辫子勾住了。”洪翔赶紧上去,抓住了少女的一条辫子。他怕少女自己动手取下钢笔。
那少女见自己的辫子确实勾住了,人家的钢笔,只好胀红了以站在那里,让洪翔动手取钢笔。
此时,洪翔故意慢腾腾,小心翼翼地摸着少女的辫子,嘴巴里还说:“呀,勾得真牢。”心里实在叫好:手感合格。倘然能取得一根长发则更称心动了。洪翔正这样想着,那少女却一声催促:“同志,请快一点,我还上理发店去哩!”
去理发店则洪翔吃了惊:倘然这少女是去剪发或烫发,事情就糟了。
少女分明不耐烦了,用力将辫子一拉,钢笔脱勾,少女扭身款朝车站外面走去。
洪翔一见钢笔套上勾着一根长发,心里一喜,迫不及待地将这根奇妙的头发夹在一本日记本里,又急急忙忙地追出车站。
少女跳上电车,洪翔也跨进车门。过了一站,又过了一站,少女下了车,走进一家名叫“美容”的理发店,洪翔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只听见那少女走到一位年轻的女理发面前,呼了一声“二姐”,接着就随着二姐走到里间。过了一会儿,姐妹俩一前一后出来,大包小包提了一大串。少女走到洪翔面前,一楞,就过去了。洪翔急忙尾随而去。走到理发店门外,只见少女在女理发师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女理发师转过头来,瞪了洪翔一眼,又在少女耳边嘀咕了几句,接着将大包小包塞在少女手里,说了声“当心”,又转过头来瞪了洪翔一眼。
洪翔慌忙从女理发师身边擦过,朝远处一望,见少女已跳上去车站的电车,心里倒安定了,故意在马路上转了一转,见那女理发师已进去了,才跳上一辆去车站的公共汽车。到了火车站,急忙买了一张与少女同车次的车票,上车后一节节车厢仔细地寻找,好不容易在3号车厢找到了少女,只是没有座位,就在她对面站着,琢磨着问话。
那少女却先发话道:“你再盯着,我要喊乘警了!”
“我是丽城气象仪器厂的……”洪翔急忙声明。
谁料到一旁有个广州回音的旅客扫了一眼洪翔道:“公安局里也有走私犯哩!”把洪翔说得开不了口,下不了台。洪翔想:此时再苦申辩,将会越辩越糊涂,反正这少女在车厢里,倒不如去找个座位打一个盹,到临近丽城时,再来我她也不迟。于是就离开3号车厢,找座位去了。
一觉醒来,列车已到丽城,洪翔赶忙穿过人群,见那少女已跨下列车,于是也急着下去。谁知刚要追上去,却被一位女乘警拦住了去路,毫不客气地道:“请随我到值班室走一趟。”“我有急事!”“知道!”女乘警不容洪翔申辩。立即将他带进了值班室。
原来,那少女见洪翔又去跟踪她,就报告了乘警。
等到洪翔说明了原因,旅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已出了车站,急得地拔腿就跑,冲出车站,左右张望。还好!那少女正在广场一边上等电车。洪翔也即刻攀上电车。
电车里十分拥挤,根本无法接近少女,幸亏那少女到了鸳鸯湖站,从前门跳下了车,洪翔急忙从后门跳下车去,顾不了被误解,一边呼喊“请等一等!”一边追。那少女见洪翔追她,越加慌了,跑了一段路,迎面来了一位穿警服的姑娘。就扑上去求救。
此刻,供翔一见妻子,只说了一声“那少女的头发”,陆梅就明白了,转身一招手,请那少女过去。少女大约出于对公安战士的信赖,迟疑片刻,就转身走来。
通过询问,才弄清楚,少女今天是前来参加她大姐的婚礼的,她的姐姐叫洪芬。姐夫叫柯明,都在市环境保护研究所工作。少女说完,道了一声再见,走了。
供翔这才踏实了。顾不得回家休息,撇下陆梅,赶去气象仪器厂。做少女那根头发的试验去了。做完试验,得出结论,已是深夜,洪翔赶到“市环境保护研究所”,一问那值班的师傅,才知道少女住在招待所里,而那新郎新娘洞房却在鸳鸯楼。太巧了!
洪翔暗暗叫好,告辞出来,急步赶到鸳鸯楼。
再说鸳鸯楼里的年轻人,在柯明与洪芬的新房里闹了个够。说了一会儿俏皮活儿,就陆续离开新房走了。洞房里只剩下新婚夫妻俩,洪芬说多喝了点儿酒,头昏脑胀。何明向新娘抱歉地笑了笑,将她扶到床前,说道:“你先躺一会儿,我再算几个数据。”洪芬当然理解丈夫的心,这段时间,为了解决丽城的环境污染问题,柯明简直已废寝忘食了。
柯明见洪芬温柔地点了点头,就俯下身亲吻了一下洪芬的脸颊,然后把新房里别的灯都熄了,便伏在台灯下算数据。
可是算来算去,总是算不对,不是多了,就是少一了,再加上几天来为筹备婚事,也着实累得精疲力尽,新房里的空气也被贺客们污染了,觉得昏昏沉沉。
“莫不是理论上有组漏?”柯明苦思冥想着,缓缓步出新房。不知不觉走到公共阳台上,舒展四肢,仰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又苦苦思索起数据理论来了。
在此同时鸳鸯楼里还有一个人难以入睡。她就是柯明夫妻俩的右邻陆梅。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秋兮。洪翔新婚不久,为觅长发离开妻子整整一星期,今天虽已归来,却至今还未回家,怎不叫陆梅牵肠挂肚,思绪万千呢?她一会一伏坐在台灯下读几页《案件百例》,一会儿又结了几针毛线。等呀,等呀,总不见洪翔回来,便止不住心头思念之情,就悄悄起来一看:唔,怎么是隔壁的新郎柯明。
柯明怎么会走进陆梅的新房里的呢?原来,他在公共阳台上呆了一会儿。觉得头晕目眩,就返身向卧室走来。这里的每一套房间设计相同,里边的家俱摆设也都是出租的,也都相同。柯明今天刚搬进来,脑子只有几个数据在打架,所以随手一推房门便闪了过去,又怕惊动新娘,便轻轻地靠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心想歇一歇,清醒清醒,再把数据算出来一新婚之夜能得出一个有价值的数据,能为丽城的环境净化贡献一份力量,不是很有意义吗!谁知想了片刻,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陆梅见新郎沉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气又好笑,可是一听新郎几声梦噫,什么环境啦,数据呀,健康啦,又禁不住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由眼前的树明,又想到了深夜未归的丈夫,心里暗暗地说道:你们这些男人呀,索性去与“科学”结婚罢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新郎误入别人新房,该怎么办?
陆梅觉得为难了:喊醒吧,定把他羞愧个半死!不喊他,总不能让新娘独守一夜空房。陆梅见柯明蜷缩着身子,便从床上揭了一条毛毯,轻手轻脚盖在柯明身上,心想让他好好地睡一觉。自己轻轻地退出卧室,想进隔壁新房,去陪伴一阵洪芬,再请她一同来把叫柯明回去。
陆梅一走出房间,刚想进何明的新居,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转身一看,是洪翔回来了。洪翔一见妻子在隔壁门口,有点儿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却被陆梅一手拉进家门里。陆梅附在丈夫耳畔,如此这般地几句话,说得丈夫连连点头,称赞妻子做得对。接着,又把洪芬妹妹的头发试验结论合格。告诉了妻子。陆梅自然替丈夫高兴了一阵,夫妻双双推门进了洪芬的卧室。
陆梅打开电灯,轻轻地唤醒了新娘。洪芬不见丈夫,却见一对陌生的年轻人,当然愣住了!经陆梅夫妇自我介绍,才知道就是隔壁邻居,又听说丈夫错入洞房,抱歉道:“他呀,心里只有科研!打扰你们了。请别见怪。”
“哪里哪里,我们还要请您帮忙呢。”洪翔趁机,把头发的事提了出来。洪芬好象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打开一只皮箱,从里面捧出一个绿色绸缎小包,送到洪翔手里,说这:“这是几年前,我剪下来的两条辫子,留在身边作个纪念。不知道有没有用?”洪翔一看,呀,两条长辫,又黑又亮,抽出一根,嘿,也是空心不开叉的,就对洪芬道:“谢谢您的支持,待明天去做了试验再说吧!”接着,就请新娘去隔壁房间,把新郎请回来。
这段洞房奇闻,由于洪翊和陆梅以后一直守口如瓶,只能说是鸳鸯楼的一件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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