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列车
北野浩个子矮小,其貌不扬,年龄才四十岁,可头发已有点稀疏了。当然已经结婚,但没有孩子。
据说最近中年男子颇受年轻姑娘欢迎,但北野似乎例外,丝毫得不到年轻姑娘的青睐。本来从年轻时代起他就承认自己对女子没有吸引力,所以并不怎么感到懊丧,跟妻子君子是经媒人介绍结婚的。
近来君子情绪不好,问题出在夫妻间的性生活,这点北野也清楚,但他公务缠身,不能满足她的要求。
北野当国营铁路总裁的秘书将近五年了,担任现在的木本总裁的秘书还不到一年。
国营铁路名声不好。
入不敷出的国营铁路。
接连罢工的国营铁路。
散播公害的国营铁路。
服务态度不佳的国营铁路。
来自居民的诉讼最近也接连不断,既有对新干线工程起诉的,也有对噪音公害起诉的。
如果木本总裁为此东奔西走,秘书北野当然也就忙得应接不暇暖了。
也许有人认为,一当上国营铁路的总裁就只要四平八稳地坐在总裁室里就行,但在当今这样的信息社会里,这是行不通的。倘若被人起诉,若不是总裁亲自会见对方,便会受到报纸的攻击,事业也不会一帆风顺。
这种时候预先与各方取得联系也是秘书北野的工作。
除此之外,秘书还有许多工作。
由于国营铁路标榜自己是“开放的国营铁路”、“大家的国营铁路”,所以写给总裁的信也很多。写给国营铁路的信和打给国营铁路的电话是由宣传部受理的,但写给总裁的信则由秘书北野过目。光这种信,一天也起码有五六封。
一旦发生严重事故或是连续罢工,投诉便会立即增加一倍,字面也会激烈起来。
有的总裁喜欢阅读来信,也有的总裁不喜欢阅读来信。前任总裁正因为当过新闻记者,所以喜欢阅读写给自己的来信。因此,北野早晨一上班就从前一天的来信中挑选出觉得重要的来信,放在总裁的办公桌上,这也是秘书的工作之
去年四月新当上总裁的木本与前任不同,说自己害怕阅读来信会动摇作为总裁的信念,所以要北野在秘书一级先处理掉这些信件。
为此北野决定将所有的来信浏览一遍,需要回信的发出回信,一周归纳一次,作出统计,并请总裁过目。
总而言之,浏览写给总裁的来信也是北野的工作之一。他并不感到怎么痛苦,反觉得是一种乐趣,因为虽然这些来信主要是批评国营铁路,甚至还有“总裁该死广这类措辞非常偏激的,但其中也有人写来别具一格的国营铁路重建方案等等。
三月十六日,星期一。这天,北野一上班照例先将昨天来的信过目了一遍。
总共四封。
两封是对东北新干线的意见,一封是反对运费上涨的意见。
第四封信上没有写着寄信人的名字。
以往也常常寄来许多匿名信,所以北野并不怎么在意,拆开了信封。
里面装着一张信笺,上面只是奇怪地在信笺中写着四个字:
夜行列车
这是怎么回事呢?
北野目瞪口呆地久久凝视着那四个字。
国营铁路的旅客中有许多夜车乘客特别是卧铺迷,经常寄来‘不要再减少”啦,“进一步改善卧铺”啦等等意见。也有来信要国营铁路在新干线列车上设夜行卧铺的。
大概这也是其中之一吧。
北野觉得除此之外好像别无解释了。
也许觉得一条条写意见的话不显眼,所以故意只写了“夜行列车”四个字。
北野在自己制作的表格中“关于夜行列车的意见”一栏里划了一条线,将这信扔进了抽屉里。
翌日,三月十七日只来了一封信。
这一封信的信封上,右边稍稍翘起的有棱有角的字体好似在哪里见过。
与昨天只写“夜行列车”四字寄来的信出自同一笔迹。
“这回写了些什么呢?”北野抱着一丝兴趣拆开了信封。与昨天一样,里面装着一张信笺,只是写着“凌晨三点”四个字。
北野不解其意。
昨天信上的“夜行列车”四字,写信者可能是夜车迷,大概是表明其反对废除夜车的态度吧,可这“凌晨三点”四个字,就完全不明白表示什么态度了。
所谓夜行列车,大体是指傍晚至夜间出发,经晨到达目的地的列车。要说“凌晨三点”,当然是列车运行在途中的时刻,因为这时刻乘客几乎都睡着,所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若是“别让列车在凌晨三点行驶”这层意思,那就不称其为夜行列车了。好像也不是“让列车在凌晨三点前到达目的地”这种要求。要是那种时刻到达目的地,乘客反而为难。
结果就是不明白来信者想说什么。
北野没有将信列入统计表中,而是将它放进了抽屉。
这天跟东北新干线的狭口——培玉县的大宫和上野间的居民举行了第xx次会谈,北野和总裁都去了,所以这封信的事就忘得一干二净。
但一回到日本国营铁路总公司又惦记起那封放进办公室抽屉的信来,于是取出来与前天的信摆在一起看了看。
夜行列车
凌晨三点
好像话里有话,但意思不明。
(好像是流行歌里的一段歌词呀!)北野这样想。
一旦惦记起来,心里就直惦记着这件事。北野左思右想,陷入了沉思。
北野所惦记的是来信者的意图。
以前在宣布提高运费百分之五十时,有人每天寄来一张明信片,每张明信片上各写着一个大字。把它们连在一起,就成了“坚决反对提高运费”。这种场合,中途就不知道来信者企图写什么。
可是,这次却全然不明其意。
北野心想:恐怕在这两封信后面还会来信吧。要不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绝不会是来信者在叫人猜谜吧,因为既然给国营铁路总裁写信来,那一定是想陈述些什么。
(究竟下面还会写些什么样的话来呢?)
北野怀着解谜一般的心情,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怎么也想不出适当的话来,因为不知道“凌晨三点”这话意味着什么。
要是仅“夜行列车”,就可以想出许多许多。若是夜车迷,一定会写来如下话:
反对剥削
反对废除
相反,倘是厌恶夜车的人来的信,一定会这样写吧:
立即废除
停止远行
可是,一旦中间插入“凌晨三点”四个字,就找不到合适的字句了。
北野回到家后左思右想。就凭这一点,也应该说来信者达到了写这封怪信的效果,假若其目的是为了吸引总裁秘书北野的注意的话。
妻子君子终于回娘家去了。最近一个月来没有过一次性生活,也难怪妻子生这么大气。北野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丝毫无意去接她回来。他对自己的这一变化感到吃惊。
要是这样下去,两人会离婚的,但他觉得那也无妨,既然两人间的关系已经冷却到了这种程度。
直到翌晨,北野都没有给妻子的娘家打个电话而径直上班去了。
比起担心君子来,他更考虑是否会来那两封信的续信。
来了五封信。
可是,其中没有像是那两封信的续信的第三封信。
北野大失所望,同时又感到被人蒙骗了似的。
决不会只来昨天、前天两封信就完事了。北野又有一种半途而废的心情,仿佛别人硬是让自己看了一本没有结果的推理小说。
平日一天的来信北野都是放在第二天早晨过目的,只是今天他急着在当天读了一遍,但终于没有来那封信。
“你有什么心事吧?”
总裁木本隔着度数很深的眼镜片看了一下北野。
北野想,要是说出信的事儿,好像会被伶俐的木本取笑,所以答道:
“没有什么。家里发生了一点纠葛。”
“你结婚几年了?”木本点燃烟斗后问北野。
对于没有特别的兴趣,干工作是自己的爱好的木本来说,收集烟斗或许可以说是他惟一的兴趣。现在用的是一只朋友在巴黎替他买来的石南烟斗。好容易表面上有了一层碳,变得好使了。
“正好十年。”北野说道,又一次为自己与君子已经结婚十年而感到吃惊。
“我二十年了,确切说来,是十九年零六个月。”
木本露出一副难为情的神色,似乎对结婚这么久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可要爱护家庭呀!”木本告诫似地说道。
北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一回到家里就接到了岳母打来的电话。岳母问:“你打算把我女儿怎么样?”听着这种责问的口气,北野很生气,于是没好气地说:
“她是自己回到娘家去的!”
北野挂上电话筒,心想这一回妻子一定要跟自己离婚了。
翌日,北野孤单地吃完只有烤面包和牛奶的早餐就上班去了。一进办公室,一位女孩就拿来了报纸和一封信,说那是昨天下班后送来的信。
封面上写着:
日本国营铁路木本总裁先生亲展
北野怀着奇妙的心拿起这封信,因为与前两封信是同一笔迹,都是右边稍稍翘起的有棱有角的字体。
北野既感到放心又感到不安,两种心清交织在一起:投书者果然继续来信了,可是里面写着什么呢?
北野用裁纸刀裁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跟前两封一样,只有一张信笺。
(这下谜能解开了吧?)北野边想边打开了信笺,但见信笺上这样写道:
决然炸毁
北野将前两封和今天的这一封信在办公桌上摆在一起。
夜行列车
凌晨三点
决然炸毁
意思大概是说“凌晨三点炸毁夜行列车”吧?
如果在一张信笺上这样写着,北野一定打一开始就认定这是恶作剧。
当然,现在也觉得有可能是恶作剧。因为在一周前刚刚接到过一个闹着玩的电话,说是在新干线上安置了炸弹。遗憾的是,这种恶作剧接连不断。
但写信人是故意分三封写的,北野心里总惦着这一点。
他好像感到了写信人的一种真正的意图。
北野不能只是装在自己的心里,他给总裁木本看了三封来信。
木本望了片刻摆在自己面前的三张信笺,说道:
“就恶作剧来说,好像太精心学!”
“是的。我老惦在心里,所以才拿来给您看的。”
“写了‘凌晨三点’这样具体的时刻,这点也叫人放不下心来呀。一般搞恶作剧的,都没有指定时间吧?”
“是的。一星期前的恶作剧电话,虽说在某号某号车厢里安置了定时炸弹,但爆炸时间可没有说。”
“是这样。”
“怎么办呢?”
“如果这是真的,就得认真对待学。”木本考虑了片刻,“请警察帮助吧。请他们找出写信的人来。如果找到了对方,就知道是不是恶作剧了。”
“是啊。”
“警视厅的搜查一科里有个叫十津川的警部,他可是个出色的刑警。我跟他挺熟的,我就打个电话给他,请他帮帮忙,明天你就去见他,跟他商量商量。”木本说道。
翌日下午,北野来到坐落在樱田门的警视厅,走访了名叫十津川的警部。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年龄与北野相仿,在四十岁左右。
听说是搜查一科的刑警,想像之中总觉得他是一个目光犀利、身体壮实的男子,实际上,十津川看上去却是一个稳重、平凡的人。
十津川让人从厅内的咖啡厅里端来了咖啡,向北野说了声“请”后说道:
“大致的情况从木本君那儿听说了。说是来了三封奇怪的信,是吗?”
“其实今天来了第四封信了。”北野说。
日本警察职称之一。
“哦。”十津川微微一笑,“还是个挺勤快的犯人哩!”
“总之请您给看一下。”
北野将包括今天送来的四封信摆在办公桌上。
夜行列车
凌晨三点
决然炸毁
写在第四封信笺上的是以下四个字:
四月吉日
十津川默默地凝视着四张信笺上的字。
“这就是说,写信的人是在说将于四月的某天凌晨三点炸毁夜车。”北野朝默不作声的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也抬起了视线。
“以前来过跟这相似的信吗?”
“现在国营铁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北野变换成一副总裁秘书的口吻,说道,“在公害诉讼方面与居民处于对立状态,在合理化问题上与工会处于对立状态,所以经常收到一些恐吓信,甚至还有附上刮脸刀的,信上写着‘总裁自杀用’几个字。”
“有说要炸毁列车的那类信吗?”
“以前寄来过一次,是在因噪音公害与居民间发生纠纷的时候。那恐吓信说,如果不停运列车就炸毁它。当然是匿名信,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这封信相比怎么样?”
“这个嘛,收到附上刮脸刀的信时,一瞬间倒是吓了一跳,不过作为恐吓信来说不免有老一套的感觉,所以并不觉得总裁身上会发生什么意外。我觉得那只是用刮脸刀吓唬吓唬就是了。与所辖的警察署倒是联系了,但警察署的意见也跟我的一样。”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吧?”
“是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这回令人不可捉摸,真叫人发毛呀,感到对方是挺冷静的。”
“感到冷静。”
“你不这样认为吗?假定写这封信的人对国营铁路感到气愤,想炸毁夜车,一般来说会正面跟你发生冲突的。就是给总裁写信,也一定是一封充满愤怒的信。并且,他的愤怒会通过写这种信全发泄光,不就无需付诸于实际行动了吗?可是,这个写信的人却是让人猜谜似地分四次写来的。”
“你说的对。这一点表现出了他的冷静,对吧?”
“是的。警部你也这样想吧?”
因为十津川显得十分镇静,所以北野有点焦灼地直盯着他的脸。
“我认为他确实是冷静地追求效果才分四封寄来的。好像不单单是个恶作剧。”
“也许如此。要是写这封信的人来真格儿的,那应该怎么办呢?”
“幸亏对方写着‘四月吉日’几个字,还有一点时间。咱们一起在这期间考虑对策吧。”十津川说道。
北野怏怏不乐。
对国营铁路方面与警方一起考虑对策当然没有异议。
可是,这四封信所表示的意图好像是具体的,但也是模糊不清的。
所说的“四月吉日”也不知道是四月的何日。
目前国营铁路客车货车合在一起有几百趟夜车在运行,假如犯人来真格儿的,那他打算把其中的哪趟列车作为目标呢?
不知道这两点,果真能制定有效的对策吗?
“这四封信,可以替你保管两三天吗?”十津川问。
“可以倒是可以……”
“为了慎重起见,先检验一下指纹。如果对方来真格地的,他至少不会于那种留下自己的指纹的事吧……”
东京站
冰室悠子通过自动售票机买了一张月台票,跟着藤代友彦通过了检票口。
下午五时许的东京站即将迎来傍晚的客流高峰。
“何必特意送到月台呢。”藤代有点羞涩地说。
“想看看藤代君乘‘出云1号’的情景。”悠子说着看了一下手表,“几点发车呢?”
“十八点十五分,我想大概是十号月台。”
藤代站在通道中央,环视了一下四周。
去十号月台的台阶处竖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出云1号18:15”的字样。
两人肩并肩地沿台阶往上走去,来到了十号月台。
特快卧车“出云1号”尚未进站。
十号线路上停着桔黄色的车身闪闪发光的去静冈的电车。车上坐满了职员和女办事员模样的乘客。人们的上班范围竟扩大到了如此远的程度!
过了五六分钟,那趟电车发车后,“出云1号”那天蓝色的车身才徐徐驶进月台。
“出云”是连结东京和山阴的堆一特快卧车。出云1号、3号是下行列车,2号、4号为上行列车。出云1号由十一节车厢构成,经出云市至滨田,大约迟两小时开出的“出云3号”编进了去纪尹胜浦的六节车厢,在名古屋将其甩下。
这些知识都是藤代告知的。
二十五岁的悠子也喜欢旅行,曾以她那股单身女办事员的舒心劲儿去过关岛和夏威夷等地方。
与同一公司里工作的藤代亲密起来,也是从喜爱旅行这一共同话题开始的。
只是藤代喜爱旅行有点儿与众不同。不,如果让藤代来说,也许他才是正当的。据说他喜欢时刻表和火车旅行,他的目标是乘完两万数千公里国营铁路的所有线路。
据藤代说,乘完所有的线路区段的人在全国好像只有六十人左右,藤代本身也从三年前开始,至今已乘了三千多公里。
起初悠子觉得藤代的这种计划毫无价值,还认为藤代上了国营铁路正在展开的“舒适的旅行、向二万公里挑战”这一宣传运动的当。因为她觉得去北海道乘飞机去就行了,何必特意换乘列车和青函渡轮呢!藤代连地方的铁路支线都想乘一乘的心情也真令人费解。
在跟藤代接触的过程中,她的这种想法渐渐有了改变。
她开始对时刻表也感兴趣起来,听说女性中尚无乘完两万公里的所有线路的人,就想有朝一日乘完所有线路区段。换句话说,她跟藤代的关系已经如此深厚了。
藤代将肩上背着的相机递给悠子,说道:
“给我照一张好吗?”
“以‘出云1号’作背景?”
“不是用来证明这是东京站的,所以在写着东京站名字的地方给我照就行了。”藤代说道。
据藤代说,国营铁路现在在搞“向二万公里挑战”的活动,如果寄去自己在列车起点站和终点站摄下的照片,就会给你纪念品和认定书。
藤代说,摄下这照片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月台的柱子上有一块用平假名写着“东京”字样的板,藤代站在旁边,悠子按动了快门。
“谢谢。”藤代说着回头看了看“出云1号”说:“那列车在现在这个季节和秋天有很多新婚夫妇搭乘,因为要在出云大社举行婚礼。”
正如藤代所说的,月台上有几对像是新婚夫妇的年轻情侣。
今天是三月二十六日。春天的吉日或是十月的良田有许多新婚夫妇去出云大社,这点悠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出云大社是月下老人,悠子所喜欢的“落语”里经常出现月老聚集出云把青年男女结合起来的地方。
“怎、怎么样?咱们俩什么时候……”藤代难得这样结结巴巴地问道。
“什么?”
“两人一块儿去出云大社好吗?”
“啊!”悠子霎时反问道,“这,是求婚?”
“嗯,是的。”
藤代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开车的铃声响了。
藤代从悠子手里接过相机,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鼓鼓囊囊的挎包,乘上了列车。
藤代出现在三号车厢的通道上,他隔着玻璃窗说了几句话。因为窗户不能开启,所以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悠子随意作了解释,说道:“ok。”
藤代奂然一笑。
列车开动了,不一会儿,“出云1号”加快了速度,天蓝色的车厢顷刻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悠子和藤代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在新宿设有总公司的大制药公司——太阳制药公司。
从两年前起就开始实行每周休息两天的制度了。
因而乘上今天星期四傍晚的列车,如果再请星期-一天_的假,就能外出作三宿四日的旅行了。
藤代说,他将于三月二十九日星期日返回东京。
悠子将他送到东京站,一回到坐落在世田谷区代田桥的公寓,她就打开了时刻表。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六分。根据时刻表,“出云1号”正运行在快接近热海的地方。
藤代该去餐车吃饭了吧?
不知为什么,悠子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他最后奂然一笑的那张笑脸。悠子作了随意的解释,认为他是在问自己是否愿意与他结婚,于是说了声“ok”,还不知道他明白了没有。
藤代说,这次旅行他想乘“大社线”回来。
悠子根本不知道有这种线路,根据藤代的说明,这是从出云市站到坐落着出云大社的大社站的一条线路。要想乘完国营铁路所有线路,也必须乘这种支线。
一看时刻表,正如藤代所说的,上面写着“出云市——大社(大社线)”的字样。其间的距离只有七点五公里。
藤代刚才快活地告诉她说:
“昭和三十三年十月来往于东京大贩间的‘朝风’是现在的特快卧车的先驱,当时用的卧铺车厢形状相当优雅,从大皈经出云市去大社的‘大山号快车’上还使用着当时的那种卧铺车厢。大山号快车到出云市为止是快车,出云市到大社这一段则变成了各站都停的慢车,这就是说,变成了慢卧车了,我觉得这也挺有意思的。”
悠子没有藤代那样喜欢铁路,所以对“慢卧车”这类话并无多大兴趣。
一说起“山阴”,悠子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鸟取的沙丘。
富士的树海,鸟取的沙丘以及北海道的测路湿草原,这些地方悠子都还没有去过,但在日本的景色中她最神往的就是这三处。
总觉得这些地方既神秘又可怕,也许正是这点令她神往不已。悠子一说,藤代立即允诺道:
“回来的时候打算在鸟取也下车,给你拍些沙丘的照片回来。”
悠子回忆着藤代的这些话,忽而又想起最近的周刊杂志上有“春之山阴路”这一专辑,于是又抽出这本杂志,一直读到凌晨一点左右。
此时“出云1号”在京都附近。
(他已经睡了吧?)
想着想着,悠子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跟往常一样,悠子来到公司。但不知为什么,她总静不下心来。
跟藤代不在一个科,打两人相识以来,有好几次都是他单独出去旅行的。
可是,这回她第一次有失落感:他现在不在东京。
(莫非是因为在东京站的月台上他突然向自己说了求婚的话?)
她面向着办公桌呆呆地思索着这些事,被股长提醒了好几次。
二十五岁的悠子这次与藤代的恋爱当然不是初恋,过去有过比他长得更帅的美男子,也有过有钱的男人。
比起他们来,藤代既不是美男子,又不说悦耳中听的话语。与其说不说,还不如说不会说吧。可他也不是一个怎么诚实的人,虽跟悠子是情侣,但时而也跟朋友一起去土耳其浴室,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汉。
在今年十月的人事变动中他大概会当上股长。但三十岁当股长,这在悠子的公司里只是一般的晋升,怎么也不能说他走上了一条尖子道路。藤代本人好像没有考虑自己会出人头地,似乎没有那种念头。
“哎,搞得好的话,当个科长到顶了吧。”藤代曾这样说道。那口气也并不显得怎么自卑。
所以,如果跟藤代结婚,顶多是个科长太太。
家庭也会是个普通家庭吧。藤代是老二,目前无需照顾父母,但也不是财主的儿子。悠子的家庭也一样,若是给了婚,兴许连关岛和夏威夷等地方都去不成了。
尽管如此,悠子一直觉得若是能与藤代在一起会幸福的。
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细细想来,作为结婚对象他并不怎么优秀,然而悠子觉得,若是跟他结婚,会尽如人愿的。
如果悠子更年轻一些,倒是情投意合,但二十五岁的悠子只能说:若是跟他结婚,似乎会尽如人愿的。不,本来爱惜这玩艺儿是与道理无关的。
悠子牵挂起藤代来。以前就是他外出旅行也并不怎么担心,可现在突然担忧起来。在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告别后,突然担心他乘的电车、公共汽车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故。大概这就叫爱吧。
二十七日晚上从公司回到家里的悠子等待着藤代的电话。
藤代没有说从旅行目的地打电话来,但以往他总是给自己打电话的。悠子寻思:因为在东京站地向自己求过婚,所j以这次旅行中他一定会打电话来联系的。
根据时刻表,藤代乘坐的“出云1号”应该在今天上午八点十六分到达了出云市。藤代说,今天一天打算去参拜出云大社,乘坐他憧憬的大社线以后回到松江,住宿在那儿的饭店里。
藤代喜欢事先不预订而临时现对付地住宿饭店或旅馆,所以松江饭店他也没有预订。
因此,悠子只有等待他的电话。
悠子一面看着登在周刊杂志上的松江这座城市的照片,一面等待着藤代与她联系。松江是一座面临完道湖的城市,被人们称作是“水都”,作为小泉八云住过的地方也闻名于世。读着周刊杂志的这种报导,时间不知不觉八点、九点地过去了,但电话铃一直没有响。
悠子担心起来,她打开电视机,看了九点的新闻,因为她想:说不定山阴线上发生了什么事故。
但没有关于事故的新闻,也没有松江饭店里发生火灾的新闻。
(难道忘了打电话了?)
藤代生性无忧无虑。也许是出云大社和松江的景色使他流连忘返,或是乘坐大社线使他过度兴奋终于忘了给恋人打电话了。
(会不会到了深夜定下心来后,用以往的那种口吻打电话来说“该死该死,我全给忘了。”呢?)
悠子这样思忖着,但即使到了深夜,藤代仍没有打电话来联系。
气愤和不安终于一齐涌上心头。
(在东京站求了婚,可关键的时候联系都不联系……)
不安和气愤交错地向她袭来,使她无法入眠。
她心想,藤代今天去鸟取吧,看到沙丘怎么也会想起悠子,给她打电话来的。
悠子这样思索着,一整天呆在公寓里,但就是过了中午,黄昏来临,藤代也依然没有打来电话。
到了晚上,下起了小雨。(山阴地方也在下雨吧。)想着想着,悠子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藤代会不会消失在什么地方呢?但她又慌忙摇了摇头。
到了三月二十九日,但藤代依然音讯沓然。悠子看遍了晨刊的各个角落。
报纸上登载着昨天下午伊豆的温泉旅馆发生水灾,有数人受伤的消息,但没有登载着山阴地方的事件。
藤代预定今天回来。她心想:假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给自己打电话来那也有点儿叫人悲伤啊!
并不是每次旅行都希望他打电话来的。去年他去九州时一次也没有打电话来,但悠子并没有因此事而生气。
只是这次有了东京站上的那件事。
“两人什么时候一块儿去大社好吗?”藤代这样说道。悠子问他这是不是求婚,他点头说:“是的。”
接着就去山阴旅行。到了那一头,不是应该把别的事放在一边儿,先给悠子打个电话来吗?
并没有遇上事故,可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呢?想着想着,连那种令人讨厌的想像也油然而生,不时地折磨着她。
说是去出云社,想乘坐大社线,这统统都是胡说八道,会不会什么地方有相好的女人,是去见她的呢?
或者会不会是女人中途乘上了“出云1号”呢?莫不是跟那女人去山明旅行,所以没有能给悠子打电话?
藤代确实乘上了“出云1号”,但悠子并没有让他给自己看过车票。
“出云1号”在横滨、热海、沼津、滨松停车。十九时四十八分到达热海。说不定他在热海下车,与其他女人寻欢作乐呢!
悠子甚至想像着这种事。过了中午,好容易电话铃响了。
星期天除了藤代以外很少有人打电话来,所以一拿起话筒悠子就说:
“是藤代君吧?”
“喂喂。”
男人的声音说道。不是藤代的声音。那声音又说:
“您是冰室悠子小姐吗?”
“是的。”
“您知道藤代友彦吗?”
“知道。藤代怎么啦?”
“我是青森的警察。”
“青森?”
“是的。青森县警察署的三浦。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凌晨一点三十分左右,在青森站内发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死了,从他随身携带的东西知道他叫藤代友彦,口袋里的笔记本上写着您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所以就跟您联系了。
“能不能请您立即来这儿认尸呢?”
“是吗?”
“是的。我是青森县警察署搜查一科的三浦。请您尽快来,拜托了。”
说完这些,对方挂断了电话。
悠子呆呆地紧握着挂断了的电话的话筒,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她清醒过来一放下话筒,身体立即微微颤抖起来。
联席会议
十津川费了三天时间调查了四封来信。
信封和信笺都是极其普通的,市场上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不可能单从这两件东西查明犯人。
字是用蓝黑墨水写的,请科学搜查研究所分析,结果判明那是国内大厂商的墨水,也不能从这东西去查明犯人。
剩下的就是指纹。
从信封和信笺上检验出了五种指纹。
十津川一种种地排除这些指纹。
最清晰的指纹是北野秘书的指纹。
也有国营铁路总裁木本的指纹,这大概是北野给总裁看信时留下的。
第三种是北野手下工作的女事务员的指纹。剩下的两种,判明那是邮局的人的指纹。
来信人果然没有留下指纹。显然是戴了手套书写的,戴了手套投寄的。
依然一无所获,时间在流逝。
就这样,四月临近了。
寄来四封信的人其后保持着沉默。难道预告就此结束了?
问题是:认为这是单纯的恶作剧而不认真对待呢,还是认为这是真的暴力而预先采取对策呢?
其决定将由国营铁路总裁木本作出。
木本所认定的是:这是预告。
近来搞恶作剧的很多。告诉说在列车上安置了炸弹,但他却在一旁嘲笑那些为采取相应对策而忙得团团转的职员。
可是,如果是这样,就会来信说:“今天我安置了炸弹。”决不会不紧不慢地预告说:“将于四月吉日……”
十津川也持相同意见。
木本最终认为:这四封信是真的预告要安置炸弹炸毁列车。
可是,身为总裁的木本必须出席公开的会议,于是副总裁小野田作为国营铁路方面的领导,从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二时起与警方召开了联席会议。
国营铁路方面出席会议的:小野田副总裁、山本驾驶局局长、后藤公安总部部长、北野总裁秘书。
警察方面出席会议的:三上刑事部部长、十津川警部。
当然是秘密会议,会议记录上盖着上面刻有秘字的圆形图案。
首先由北野从开始来那封信的情况依次作了说明。
摆在中央的黑板上由北野写着从四封来信上摘录下来的字句:
夜行列车
凌晨三点
决然炸毁
四月吉日
副总裁小野田重新戴起放在会议桌上的眼镜,读了一下写在黑板上的字。
“作为文章来说,前后可有点儿毛病呀。”
小野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并不是出于他无忧无虑的心情,大概是想尽量缓和一些会场的沉默气氛。
“是啊。作为文章来说,我想应该是这么一个次序:四月吉日凌晨三点决然炸毁夜行列车。不按次序寄来这些字句,可以想像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如果从‘四月吉日’按次序寄来,我们就不会注意吧。正因为最先寄来的是‘夜行列车’这四个字,所以我才引起了注意。对手也一定算计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想,作为文章来说似乎是不按次序的。”北野看着黑板,解释道。
“可不是吗,”小野田点点头,随后对隔着会议桌与他相对而坐的三上刑事部长说道,“我想听听警方的意见。如果写这封信的人是真的想炸毁夜车,那您觉得用意究竟何在呢?只是不问青红皂白地企图炸毁列车呢,还是进行威胁,企图向国营铁路方面勒索呢?”
“不清楚啊。”身材矮小的三上刑事部长老老实实地说道,“因为罪犯是谁心里一点也没有数。如果是对国营铁路怀私恨的人,目的就不是为了钱了;如果目的是为了钱,我想不久会写信来说数额的。”
“如果犯人真的想干,那就必须研究对策学。”小野田停顿了一下,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大口紫色的烟以后,继续说道,“即使说对策,光靠这封信的话,既不清楚是四月的哪一天,又不清楚是哪趟列车。‘四月吉日’这问题,怎么解决呢?”
小野田看了看三上和十津川。三上用眼睛示意十津川说说自己的想法。
“直接考虑的话,就是所谓吉日学。”十津川道,“大概是黄道吉日的吉回吧。但对手是企图炸毁列车的罪犯,也有可能将对自己有利的日子随意称作是‘吉日’。那天对国营铁路来说是倒霉的日子,可对罪犯来说一定是连声叫好的日子嘛。”
“这就是说,研究对策时可以从四月一日开始,是这样吗?”
“是的。也许是四月二十日,但也有可能是四月一日。”
“如果是愚人节,那么就什么事都投有了。”小野田作出一副苦涩的表情说道。的确,这要是在愚人节这一天结束就好了…”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三上说。
“什么问题?”
“凌晨三点时运行着的列车大概有几趟?”
“山本君,你来说说吧。”小野田对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
说道。
这是一个五十五六岁不引人注目的男子,头发也相当稀疏了,身材矮小,没有什么特征,若是在路上相遇,似乎会立即把他忘记的。
山本慢腾腾地站了起来,随即又抱着一大卷纸,走到黑板跟前。
“山本君是列车编组的专家,精通国营铁路的所有列车。”
在小野介绍的过程中,山本默默地用图钉将打开的纸钉在黑板上,不知是否听到了这些话。
这是一张很大的日本地图。是用手画的,整个日本有点儿歪斜。
十津川对山本抱有好感,因为他觉得,山本虽然脾气执拗,也有点儿死板,但正因为如此,才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夜车中除了客车外还有货车、行李车。”山本用于巴巴的声音开始说,“就凌晨三点这一时刻而言,在这时刻运行在线路上的列车大约有五百趟。”
“五百趟?”三上刑事部长发出了惊叹。
十津川也哼了一声。这既是对应该保卫的列车的趟数之多感到吃惊,又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在凌晨三点竟有那么多列车在运行!
国营铁路就是在人们睡下以后也仍在全日本继续运转着。
“其中客车有多少趟?”
罪犯不可能把货车作为目标。
再说,若是货车,即使被炸毁也不会死伤许多人。
“一百九十趟,其中特快七十二趟,快车一百零一趟,慢车十七趟。我把这些画进了这张地图。红圈儿表示列车。”山本说明道。
“一百九十趟啊?!”三上又发出了惊叹声。
红圈儿分布在日本全国。被称为是日本主要动脉的东海道干线和山阴干线的所谓太平洋沿海带状地带,红圈儿都集中在这些地方,但北海道、东北、四国、九州也都有红圈心。
“这一百九十趟车上,乘着多少乘客呢?”十津川问。
“将定员数加起来,总共约十一万人,但目前乘车效率一般认为只有百分之五十,所以总共约五万五千人。”
山本的回答依然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他说话言简意赅。在举行这种重要会议时,不饶舌对大家都是有神益的。
“五万五千人啊!”三上又叹了一口气。
当然,罪犯的目标不是所有夜车,一定是凌晨三点运行日本某地的一趟夜车。因此,确切地说,被作为目标的人并不是五万五千人,但既然不清楚是哪趟列车,就不能不感到五万五千人这一份量了。
“这五万五千人里,当然有必要加进那些使这些夜车运行的国营铁路职员的数字,以一趟列车至少有七八名列车员计算,一百九十趟列车就有一千五百人左右吧?”
十津川一问,山本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现在我想只考虑乘客的安全。就是你们,在说市民的安全时也不把自己加进去的吧?”
“这可挨了一下学。”
三上朝十津川笑了笑,但十津川并不怎么不高兴,觉得山本的这种说法听来非常直率,使他感到了一种国营铁路职员的气质一般的东西。
“我制作了夜行客车一览表,想请大家与贴在那边的地图一起作为参考。”
山本回到席上说道,随即将复印的文件分发给了全体与会者。
十津川问对着这份厚厚的文件,又一次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第一页排列着自东京站向西开的列车。
这些列车也有上行的,所以趟数当然是其两倍。
假定罪犯把其中一趟夜车作为其目标(乘车率以百分之一五十计),至少也有一百数十名乘客面临危险。
从第二页至第三页排列着上野姑发车的夜车,其趟数远比第一页上的多。仅下行列车,就有三十一趟夜车自上野发向东北、奥羽、常盘、上信越、羽越、北陆等地。
最是北海道,这里也有上行下行总共十二趟列车在凌晨三点运行在线路上。
同样翻着复印件的小野田副总裁看了看公安部部长后藤,说道:
“要是不能限定是这里面的哪趟列车,就无法防范呀。是吗,后藤君?”
后藤是个体重足足有八十公斤的大个子,他用与自己身体相称的粗大的嗓门说道:
“怎么也办不到啊。就是知道了几月几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卫一百九十趟列车。”
“我想到一件事,”三上刑事部长插话说,“犯人说要炸毁列车,我想犯人恐怕是想在铁桥上什么地方安置炸弹吧。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凌晨三点通过某处铁桥的列车哮?”
“这我也想过。”后藤点点头。
“怎么样?看这第一页上的‘瑞穗’,上面写着凌晨三点正通过高粱川铁桥,我认为只需盯住这趟列车就行……”
“你说的对。可是,犯人也许在列车上安置炸弹。过去曾经发生过炸弹骚动,那不是在夜车上,而是在新干线上。这回如果犯人也采取同样的行动,我们就要贻误时机了。”后藤斩钉截铁地说。
确实如后藤所述,这次人命关天,光是依据可能性而行动是危险的。
又是一阵沉默。
小野田焦灼地叼起不知是第几支香烟,随后打破沉默,问三上道:
“我想再确认一下,关于犯人你们一无所知吗?”
“遗憾的是,我们还一无所知。从笔迹看,我想恐怕是男的,但这也没有超出推测的范围。”三上过意不去似地说道。
这时山本不好意思地插过话来说:“我可以说说想法吗?”
“请。现在什么都可以说。”三上微笑着催促山本。
“我认为这犯人是一个非同寻常的铁路迷。”山本断言道。
“哦。”三上一声沉吟,凝视着山本那张其貌不扬的脸。
十津川也看了看山本。像他这样的人,既然断言,一定有相当的自信。十津川想知道山本说这话的理由。
“你为何这样认为?”三上问。
山本小心地按灭了没有抽完的烟,随后说:
“是在看写给总裁的四封信的过程中这么想的。”
“是因为写了要炸毁国营铁路吗?”
“不,不是。即使并不是铁路迷,也有人写信来说要炸毁铁路的。我注意的是凌晨三点这一时刻。”
“要是这点,我也惦记在心里。”十津川说,“犯人为什么写信来指定凌晨三点这一时刻呢?为什么不是午夜零点或是凌晨两点,而是凌晨三点呢?这对犯人来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呢?我反复思考,结果还是不明白。对国营铁路来说,是个有某种意义的时刻吗?”
“在回答这问题之前,我想请你考虑一下夜车。”山本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多少有点儿结巴地说话反而具有说服力。
“什么意思?”十津川怀着兴趣凝视着山本的嘴角。
的确,回答什么是夜车也许出乎意料地困难。国营铁路外部的十津川只想到:因为是夜间运行的列车,所以叫夜车。
像是看透了十津川的这种心情,山本说道:
“一般的人都简单地认为:因为是夜间运行的列车,所以叫夜车。”
“不对吗?”三上问。
“不能说不对,但不确切。譬如说,在东京的山手线。京滨东北线等国营铁路上,列车一直运到凌晨一点以后,可是不能管这些列车叫夜车。”
“这就是说,有国营铁路的什么特别定义?”十律川看了看山本。
“有。我们给夜车下的定义是:‘跨深夜非有效时间带前后运行的列车’。这里所说的夜车是指客车”。
“非有效时间带?”
“简单说来,是指人睡着的时间。”
山本说着露出了微笑。这是位刚刚进入老年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的笑脸。
“原来是这样。”
十津川也露出了微笑。他想:官署的用语实在太生硬。拘板了。在这一点上警察用语也同样如此。若是民间,大概会首先考虑通俗易懂,但官署较之通俗易懂来,优先考虑的却是准确。说得不好听一点,只考虑哪儿都不能让人挑出毛一病来。
“这就是说,是指连晚上在内运行两天的列车呼?”十津川说道,“可是,这件事跟犯人好像是铁路迷这件事是怎么联系的呢?犯人并没有写信来说夜车的定义……”-“但他写了‘凌晨三点’这一时刻。刚才十津川君说:犯人为什么指定凌晨三点?为什么不是午夜零点或是凌晨一点?对这一点我感到怀疑,心想犯人可能是一个铁路迷。正像十津川君所说的,夜车是指连晚上在内运行两天的列车。犯人想炸毁那夜车,所以预先告诉了这时刻。犯人不是想预先告诉我们最符合夜车定义的时刻吗?如果是没有多少铁路知识的人,就会认为午夜零点才叫夜车,并想在那个时刻炸毁列车吧。可是,像刚才我所说的山手钱和京演东北线等,
也有运行凌晨一点以后的,所以就不能说午夜零点、到凌晨
一点等是最符合夜车的时刻。另外,山手线和京滨东北线等一过凌晨四点半,头班列车就开始出发。这样,最符合夜车
的时刻就是凌晨过一点至凌晨过四点半这段期间的中间即凌
晨三点,若是凌晨三点正在运行的列车,那难是夜车。因而,我们在考虑夜车的现状时,常常拿凌晨三点这一时刻作为资料。因为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认为犯人是一个非同寻常的铁路迷。”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十津川点点头,随后又以他特有的直率精神,看了看小野田副总裁,“犯人也许像山本君所说的,是一个非同寻常的铁路迷,但根据同样理由,不也可以考虑其他对象吗?”
小野田好像立即明白了十津川想说什么,他歪扭着嘴,说道:
“要是您在说国营铁路的职员,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并不是说国营铁路的人都是正人君子,因为就在两三天前报纸上也登出一条消息说有个国营铁路的职员因行窃而被逮捕。不过,国营铁路的人可都是喜欢这铁路的,谁会炸毁自己所热爱的铁路呢?”
“那么,也可以是原国营铁路职员嘛。假定说有个职员因有什么不检点的事而被开除了公职什么的,他当然也有关于夜车的知识,所以不是充分具备作为犯人的条件吗?”
“这倒也是……”
“请你们立即列出一份最近从国营铁路退休的职员的名单来”十津)!顺道。那口气毫无商量余地。
“你来办。”小野田对北野说。
“知道了。”北野点点头,然后又说,“我也可以提个问题吗?我有一个问题想请大家思考一下。”
“什么问题?”
“为什么犯人选择的不是其他列车而是夜行列车呢?”
“你说的其他列车是……”十津川问。
大概是嗓子卡着痰的缘故,北野轻轻咳了一声后,说道:
“我想,目前代表国营铁路的还是新干线,这是集中了国营铁路的技术精华建设起来的,要是夜车,一趟列车上最多只能乘二百至三百名乘客,但要是新干线,能乘一千名,而且以将近两百公里的速度运行,所以因爆炸所受到的损失是夜车所不能比拟的,国营铁路所受到的损失也随之增大。我想如果犯人对国营铁路怀恨在心,那么当然会以新干线作为目标的,然而犯人却以夜车作为目标,这是为什么呢?”
“可以考虑有两个答案。”十津川答道。
“这两个答案是……”
“犯人也许不是对整个国营铁路怀恨在心,而只是对夜车怀恨在心。这是答案之一。另一答案是凌晨三点这一时刻。犯人对国营铁路怀恨在心,并像北野君所说的,想炸毁新干线,但也许在犯罪的那一天处于只能在凌晨三点自由行动的环境。但后者这种对象,就只是处于相当特殊的职业或是环境的人。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可忽视,但重点还是前者吧。北野君约定替我们列出国营铁路的退休人员名单,但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什么事?”北野问。
“是想请你们告诉我这样一些问题:国营铁路的夜车过去是否发生过问题?现在还发生问题吗?”
“要是这些问题,我想后藤君最清楚。”北野说。
后藤将他那张严肃的面孔转向十津川说道:
“若是与沿线居民之间的纠纷,目前夜车还投有发生过。现在与沿线居民之间发生纠纷的是新干线。正如十津jll君也知道的,现有的新干线发生了噪音公害的问题,东北新干线收买用地问题一直没有谈妥。夜车没有发生这种问题。”
“为什么?因为是在人们熟睡的时间带里运行的,所以我想可能有各种各样的不满,但……”
十津川一问,后藤摇了摇头,说:
“幸好没有那种不满。”
“为什么?”
“是啊,譬如拿噪音来说,现在在新干线,人们要求在市区把速度降低到时速七十公里,这就是说,如果把速度降低到那种程度,当时的噪音还能忍受。夜车的速度大致为六十至八十公里,一进入市区,速度还会降低,所以没有提出什么不满。再说,新干线如果将‘光号’‘水灵号’加在一起,每十五分钟就发一趟车,但夜车没有那么频繁,人们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我想就是这个原因。”
“没有与沿线居民间发生纠纷,这我知道了,但没有因事故而引起的纠纷吗?最近夜车没有发生事故吗?”
“就这一年而言,发生了三起事故。”后藤浏览着预备好的笔记,说道。
“是什么样的事故?”
“三起都是道口事故,过错不在国营铁路方面,因为都是车子在路障已经放下或正在放下时强行闯进道口而发生的事故。”
“死了人吗?”
“三起都有死伤的人。”
“其中有凌晨三点发生的吗?”
“可不是。”十津川一问,后藤便点了点头,“有将近三点发生的事故,但没有三点正发生的事故。”
“总之请你谈谈这三起事故好吗?”
十津川请求道,现在,任何小小的线索他都需要。
后藤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三起事故的大致情况:十津川在笔记本上抄下这三起事故后对后藤说:
“的确,道口事故我想过错在对方,但这事故中遇难的人的家族也许会考虑:只要不开夜车就什么事故都没有了。能不能详细告诉我这些事故中的遇难者的姓名及其家族的情况介
“叫下面送来材料后马上告诉您。”后藤约定说。
结束会议之际,三上刑事部长在感谢国营铁路方面的协助后说道:
“我们警察眼前想就以下三个方面进行搜查:一是原国营铁路职员,二是铁路迷,三是因夜车事故而死亡的人的家族。”
“您认为其中有犯人?”小野田副总裁问。
“希望有,因为三月还只剩下六天了嘛。”三上说。
如果罪犯考虑在四月三十日作案,那么还剩下三十六天时间,但如果是四月一日,那就只有六天。没有时间作徒劳无益的搜查了。
“一旦事态有一点点新的发展,我想随时举行这种联席会议。”小野田副总裁说道。
今天的会议就此宣告结束。
青森
三月三十日清晨,载着悠子的“夕鹤5号”抵达青森,比一正点七时0五分晚了五分钟。
东京春意正浓,可这儿的冬天好像还没有离去似的,从列车上一下到月台,只见阴霾的天空中细雪飞舞。悠子情不自禁地竖起大衣领子,吐着暖气出了检票口。
悠子还不相信藤代已经死了。首先她不明白去山阴的藤代为什么死在这样的北国。
站区内和车站前都有饭馆,从列车上下来的人们都走进去用早餐了,可悠子一点也没有食欲。
用站区内的黄色电话给县警察署总部打了一个电话。
悠子以为时间还太早,但她一说三浦刑警的名字,电话里的声音立即换成了昨天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现在是在青森吧?那我马上去接您。”三浦简捷地说,随即挂上了话筒。
悠子眺望着站前广场上纷纷扬扬的细雪,过了五六分钟,三浦乘车赶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二三岁的汉子,剃着小平头,脖子粗粗的,体格看上去很健壮。
“您是冰室悠子小姐吗?”
三浦打招呼说。看上去有点儿死板,但也因此给人一种信赖感。
“要是还没有吃饭,我带您到一家好一点的店里去。”
“藤代真的死了吗?”
“是想请您确认一下才请您来的。”
三浦用沉重的口吻说道。因为悠子是东京人,所以他用标准语说着话,坦言谈的语调中夹着浓重的东北口音,这给悠子以诚实感。
“那也许不是藤代步?”
“这得请您看一下遗体。”
“去哪儿好呢?”
“遗体运到大学医院去了,想得到家族同意后进行解剖。”
“解剖。”
“因为死因有些疑点。您真的不吃饭?”
“没有心思吃饭。”
“那我就领您去吧。”
三浦将悠子领到巡逻车那儿。
这车跟东京的一样,车身涂着黑白两种颜色。但两侧画有天鹅标记,到底是北国的警察。
车内有暖气,暖烘烘的。驾驶员是一位穿制服的警察,三浦对他说了声“送到大学医院”后,又对悠子说道:
“是死在青森站的盥洗室附近。听说最初以为是车站工。_作人员醉倒在那里,知道他死了以后才慌忙报警。年龄三十上下,衣兜里装着身份证。这就是。”
说着,三浦给悠子看了一下装在月票夹里面的东西。
是太阳制药公司的身份证。
上面清晰地填着藤代的名字,月票也是从藤代住的池袋到公司所在地新宿的月票。
悠子脸色苍白。难道死的果然是藤代吗?
悠子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月票夹。
“其它随身携带的物品保管在警察署里,回头再看。这身份证是藤代的不会错吧?”
“是的可是……”
“可是什么?”
“我是三月二十六日去东京站送藤代的,他乘出云1号去出云大社的呀。预定昨天星期天绕过松江、鸟取回东京,可他怎么会死在青森的呢?”
“这是真的吗?”
悠子觉得三浦的一对小眼睛突然变大了。
“嗯。我是去东京站送他的嘛。”
“确实有点儿奇怪呀。或许是认错人了吧,因为是在青森站死的嘛。”
“可是,如果是认错人,这身份证是…”
“也许是在东京的某地扒窃来的,或者是拣来的吧?”
悠子心想但愿如此。
一到大学医院,立即被领到在地下室一角的停尸处。
水泥地板冰凉冰凉的。昏暗的电灯下放着一点儿供物,供物的那侧停放着一具白布覆盖着的尸体。
三浦漫不经心地掀起白布。
悠子定睛细看。
转瞬之间悠子觉得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就地蹲了下来。
心情平静下来以后,悠子被领到县警察署总部。
三浦三番五次地说:“真可怜。”实在是笨拙的安慰方法,但现在这笨拙劲对悠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要是哪个人跟她说上一些想得非常周到的话,她的悲伤一定会更深重。
在县警察署总部,悠子看了藤代携带的物品:
今年的带日历的笔记本
钱包(内装有三千五百日元)
电子表
圆珠笔
照相机两架
挎包
“怎么样?是藤代的东西,这没有错儿吧?”三浦问。
“嗯,全部是藤代的东西。”
“他有两架相机吗?”
“嗯,有两架‘加能’,旅行的时候总是带两架的。”
“手表呢?是藤代的吗?”
“嗯,没错儿。”
那电子表是去年圣诞节时悠子赠送的。藤代也给了她~块手表,现在她把它戴在手上。
“其实一架照相机里装有胶卷,只照了十一张?我们把它冲洗出来了。”三浦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悠子,“您说在东京站替藤代拍了照片,是吧。”
“嗯,是他要我照的。国营铁路在搞向两万公里挑战的活动,他是在向这种旅行挑战呢!”
“那计划我也知道。如果在始发站和终点站拍下自己的照片寄给国营铁路,就会被承认乘了这区间的车。我亲戚的一个中学一年级的男孩也在拼命挑战呢!”
“所以他叫我在东京站替他拍张照片,还说乘出云1号到了出云市,在那儿还拍一张。把站名也拍在里面……”
“原来是这样。可是,冲出来的照片,东京站的可一张也没有。”
“哪会呢!确实拍了嘛。挎包里没有照完的胶卷吗?”
“没有。胶卷拍摄三十六张的有两卷,但都没有使用。已经拍摄的,正如刚才所说的只是装在一个相机里的胶卷。给您看一下吧。”
第一张上野站站内
第二张上野站月台和藤代
第三张特快“初雁”
第四张郡山站月台和藤代
第五张同上。照下了手表
第六张餐车内的藤代
第七张同上。手里拿着啤酒
第八张车窗的夜景,细雪纷扬
第九张同上
第十张青森站的月台和特快“初雁”
第十一张同上。细雪也刮进了月台。向检票口去的乘客。
“怎么样?”三浦问。
悠子显出困惑不解的样子,说道:
“不清楚啊,怎么回事呢?”
“从这照片上来看,只能认为藤代在三月二十八日星期六乘‘初雁11号’离开上野到了青森,可是……”
“怎么会这样呢?他是二十六日傍晚乘‘出云1号’去山阴的,应该于二十七日到达出云市了啊。”
“有证据吗?”
“没有,不过错不了,他是乘‘出云1号’的。”
“但藤代是在青森站死的呀,况且还有照片。请好好看,第一张上野站内的照片上照出了大钟吧。时针指着三点三十分,画面很亮,是白天三点三十分吧。‘初雁’于下午三点三十分自上野发车。”
“可好奇怪啊!”
“哎,请听我说。下面有郡山站的照片,这是餐车。想提醒您注意的是,藤代将他的手表向着相机。”三浦说道。
藤代站在写着“二七、甘去”的柱子旁边,将电子表向着相机。
“仔细看,电子表的数字可读出是1809,是下午六点o九分,‘初雁11号’于六点八分到达郡山,停车两分。我想恐怕是藤代在郡山下到月台上清谁拍照的。”
“但我觉得,从照片来看不知道是否是前天。”
“以前藤代乘初雁11号去过青森吗广
“不清楚,但他说过还没有去过东北。他说先绕完西日本,再绕东日本。”
“是吗?要是这样,恐怕不能考虑那是以前乘车时拍的胶卷。首先他不会将装着那么老的胶卷的相机带出去旅行。再说,请您看一下映在车窗里的细雪的照片和最后一张青森站的照片,青森地区是前天夜里开始下雪的。最后一张青森站月台的照片上也看得到小雪。这就是说,藤代于昨天深夜乘‘初雁11号’到达青森的。”
“我怎么也不明白。怎么他去了青森呢?说是从出云绕到鸟取,回到东京来的。”
“也许半道上改变了主意呀。”
“半道上?”
“根据时刻表,您说的‘出云1号’在横滨、热海都是停车的。藤代可能中途下车住了一夜,瞒着您从上野站乘‘初雁门号’去了青森。”
“但他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
“这我也不清楚。总之藤代是在昨天清晨在青森站的盥洗室附近发现的。”
“您不是说死因有疑点吗?”
“起初以为是心脏麻痹,因为从前天起气温骤然下降,又冷起来了。从列车上下来,在月台拍照,拍着拍着,心脏突然难受起来,于是急忙出了检票口。因为感到恶心,于是跑到盥洗室,在那儿倒了下来。起初我们是这样判断的,但也有可能是窒息而死的,所以决定请求大学医院解剖一下。”
“这就是说,藤代也许是被人杀死的接?”
悠子凝视着三浦那张严肃的面孔。
“目前疑信参半。解剖一结束,我想会清楚的。”
“我不相信他会被人杀死,因为他这个人没有做过叫人怀恨的事嘛。”悠子说。
决不能说藤代待人和蔼可亲,也不能说他善于交际,也不应该是那种到处树敌、阴险毒或的性格。
“是吗、’三浦点点头,“只是也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在旅行时为一点点小事跟别人吵了起来。当然这是从他杀角度考虑的。”
悠子决定住在三浦刑警介绍的旅馆里。
从公司来了一位藤代的上司。这位科长比悠子晚到青森。
听说藤代的家族那里已由青森县警察署通知了。
悠子一进旅馆的房间,就将三浦还给她的藤代随身携带的物品摆在桌上,凝视了许久许久。
她似乎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藤代流逝这一事实在她心上打开的空洞之巨大。
在万分悲痛的同时,又请不自禁地涌起了这样一个疑窦:他为何从上野乘“初雁11号”去青森呢?
并不是对瞒着自己那样行动而感到气愤。藤代这次旅行于三月二十六日傍晚自东京出发,预定二十九日(星期天)晚上回家。在这短促的时间里,要去参拜出云大社,要乘大社线,并约定从松江绕到鸟取拍回沙丘的照片。为何还有时间去青森这地方呢?据三浦说,他应该是乘了三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三十分自上野发出的“初雁11号”的。
如果是这样,只能有两种可能:
藤代或许是于二十六日傍晚乘是乘了出云1号,但没有到出云市,而在中途热海一带住了一宿后回到东京,于二十八日从上野去青森;或者是去了一下出云市,但又立即返回东京,从上野乘上了“初雁11号”。
不管如何,他一定没有时间去鸟取看沙丘了。
为什么藤代干那种事呢?
而且,是打一开始就那样打算的呢?还是由于某种理由突然想去青森的呢?
越想越不懂。
别的不说,在东京站拍的那张照片到哪儿去了呢?
近十一点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使悠子吃了一惊。
一拿起话筒,立即传来了三浦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声音:
“这么晚打搅您,真对不起,因为解剖结果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
“不是心脏麻痹,是窒息而死。”
“那藤代是……”
“是的,可以认为是被人掐死的,是起凶杀案,所以我想再向您打听一些事。”
“请到我房间来,我还没有睡。”
“那也不行。去年轻女子的房间里拜访可有点儿什么,现在警察的行动可成了众矢之的啊,我在门厅里,能不能请您下楼到这儿来广
“我这就去。”
悠子一挂断电话就拿起钥匙,下楼到门厅去了。
三浦抽着烟,孤零零地坐在空无一人的门厅里,一看到悠子,立即撤灭烟,鞠躬说:
“真对不起。”
服务台的一个服务员望着他们两人。
悠子面对面一坐下来,立即问道:
“藤代是被谁因什么杀死的呢?”
“这我想从现在开始进行调查。有一件事可以考虑。”
“什么事?”
“藤代随身携带的东西,钱包里只装三千五百日元,总觉得这太少了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呀。这次去旅行前,他说从银行里取出了十万日元。
“这就是说,可能是谋财害命吵。藤代乘来的‘初雁11号’是到达青森的最后一趟列车,已经过了午夜零点,藤代下到月台上以后就开始拍照片,恐怕是乘客中最后一个出检票口的吧。出检票口以后去站区内边上的厕所,可能碰巧那里有个犯人,四周似乎没有人,于是犯人袭击并杀死了藤代,抢走了钞票。钱包里留下三千五百日元一定是为了掩盖谋财害命这一事实。”
“想不到——”
“什么?”
“想不到他会因那种事被人害了……”
“您心里窝火,这我理解。其实去年十二月站区内的厕所里也发生过一起抢劫案。当时被害人头部被打,被夺走了五万日元。时间也跟这回一样,过了午夜零点。
“那犯人逮住了吗?”
“遗憾的是还没有,所以也有可能是同一犯人。”
三浦作过要竭尽全力搜捕犯人的保证后便回去了。
悠子虽然回到了房间,但她对为了几万日元的钱,藤代竟被人害死感到窝火和气愤,这种心情远比对杀死藤代的犯人所抱的愤恨强烈得多。
(要是不去青森这地方…)
她也这样想道。要是藤代如约去鸟取的沙丘,就不会死了。
虽然上了床,但情绪激昂,怎么也睡不着。
(藤代你真混!)她对着天花板喊叫,(你为什么来青森呢?!)
照理应该回答自己的藤代却溢然去世了。
依然睡不着。她打开窗帘,将视线投向窗外。
小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间露出了皎洁的月亮。路上的雪融化了,但一家家的屋顶在月光照射下泛着白光。
难道这青森的街上躲藏着杀害藤代的罪犯吗?
不知看了多久夜晚的大街啊!
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金属声音,使悠子吃了一惊。
悠子条件反射地朝电话看去,但不是电话铃声。
是放在桌上的电子表的闹铃声。
悠子急忙拿起手表。手表显示着凌晨三点。
(为什么闹铃定在这种时刻呢?)悠子边想边按了一下闹铃装置的按钮,立即出现了“am3:00”这一数字。
显然是藤代将闹铃定在凌晨三点让它响的。因为没有将其拔掉,所以在他死了的现在也一到凌晨三点便响起来。
(他为什么把闹铃定在凌晨三点响呢?)
闹铃
“阿龟,来一下。”十津川喊道。
部下龟井刑警离席走去,十津川一边看着笔记一边说:
“这事报上还没有登出来,青森县警察署处理的一起抢劫杀人案中出了一件怪事,听说被害人身上的手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响。”
“定在凌晨三点?”
“是的。
“被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来自青森县警察署的联系,被害人是藤代友彦,三十岁,是在东京设有总公司的太阳制药公司的职员,好像是乘二十八日的‘初雁11号’从上野到青森的,但在青森站的厕所里被犯人掐死并夺走了钱,听说他的电子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
“是‘初雁11号’吗?”
“遗憾的是那不是夜车。根据时刻表,‘初雁11号’于十五点三十分离开上野,于①点十三分到达奇森。”
“跟凌晨三点可是没有什么关系啊。”
“只要是有关‘初雁门号’,就没有关系,凌晨三点已经进车库了。可是,手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这可叫人总惦记在心啊!”
“如果那个叫藤代的人乘的列车是‘白鹤’、‘夕鹤’等去青森的夜车,那跟这次事件的关系就受人注目了,可是……”
“啊,明白了。不过我还是惦着这件事啊。一般的职员是不会将闹铃定在凌晨三点的嘛。”
“是啊,最多是上夜班的时候吧,还有一早出去旅行时才定闹铃,不过凌晨三点这也太早了啊。”
“也许没有什么事,但我想调查一下藤代这个人。阿龟你能不能去新宿的太阳制药公司给我调查一下呢?”
“我这就去。”
龟井一出警视厅就乘地铁去新宿了。
在地铁中充井一坐到位子上就打开了手册。里面夹着卡片型的日历。
今天是三月三十一日,从明天开始当然就是四月了。
日历上依次写着:四月一日(佛灭叨)、二日(大安网)、三日(赤口)、四日(先胜)
不知道写挑战书的人是根据什么写四月吉日的,如果单纯说日历上的“大安”,那么四月二日就是四月吉日。
如果写信人想于四月二日炸毁列车,那么给予龟井他们的时间连今天在内也仅有两天了。
现在是三月三十一日上午十一时许。假定四月二日凌晨三点发生爆炸,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只有四十个小时了。
写挑战信的人——犯人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呢?
想炸毁哪段线路的夜车呢?是整列列车还是部分列车呢?
想何时干呢?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论哪个问题,至今都还没有找到答案。
就说是那个听说在青森死的人,也丝毫找不到证据说明与这起案子有关,只是说他手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
太阳制药公司的总公司设在新宿西口的s大楼内,使用着这座大楼的三十五层至三十七层所有设施。
引起注目的藤代友彦属业务部第一科,在代理股长的位置上。
所谓业务部第一科,它的主要工作是向全国的医院推销医药产品。
股长宫下已经接到青森县警察署的通知,知道藤代已经死了。
“总之没有想到藤代君被人杀了。”身材矮小的宫下向龟井说道。
“藤代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个谁都喜欢的青年呀,俗话说好青年吧。跟他说说话,你会高兴起来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说他喜欢旅行,旅行是他的爱好,这次也是去旅行才惨遭横祸的吧。刚才我向那边的警察署打听了一下,说是遭到了强盗的袭击。真是成了动荡不安的世道啦!”
“旅行是他的爱好吗?”
“以前听过。据说他说过乘完国营铁路所有线路是他的理想。”
“是两万公里国营铁路所有线路吗?”
“是的。他说要向两万公里挑战呢!乘东北干线去青森也可能是这两万公里的一部分。我对藤代君说:“你的爱好真有乐趣!”没想到这爱好成了他的致命伤。
宫下股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这公司里有上全夜班的吗?藤代有没有因工作忙而熬过夜呢?”
“研制新药的时候当然忙些,熬夜的工作最近可是没有。我们公司实行每周休息两天的制度,星期六是休息天,如果星期六来上班,就用不着熬夜了嘛。”
宫下笑着说,随后他介绍了一位藤代大学时代的同期生、一起进太阳制药公司的叫佐佐木的青年。
“如果问这位佐佐木君,藤代君的事我想您会清楚的。”宫下说。
好到了下午,龟并决定与佐佐木一起去大楼二楼的餐馆‘”一边吃饭一边打听一些事。
“这店的炸肉排可是又便宜又好吃呀。”
佐佐木爽朗地说道,并立即连角井的一份也订上了。
朋友死了,要说他有点过分快活也许可以这么说,但抑或这样自然吧。
篮在大碟子里的大肉排一端上来,佐佐木就显出旺盛的食欲,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说道:
“藤代君这家伙可是个好人啊,跟我这种靠不住的人不一样。”
“听说乘完国营铁路的所有线路是他的爱好。”
“因为他的爱好是旅行嘛。前些日子听他说,国营铁路所有线路的两万公里中他已经乘了三千公里。我没有那种爱好,所以完全不知道那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佐佐木微笑着说道。
这个人或许双亲去世时也不会歇下公司的工作,食欲也挺旺盛,对别人也会这样笑脸相迎吧。
龟井并不感到讨厌。比起装出一副悲痛相来,这要好得多。
“藤代还没有结婚吧?”
“跟我一样,是条光棍。不过,他可能打算跟会计科的叫冰室悠子的女子结婚,因为刚才股长打电话给青森的警察署,听说她在那里。”
“最近你跟藤代一起干过熬夜的活吗?”
“熬夜的活可是没有,只是今年新年里通宵玩过麻将,五个人打。”
“当时藤代的手表的闹铃有没有在凌晨三点响呢?”
“是凌晨三点吗?”佐佐木反问了一句,随后不知为什么独自笑了起来,“他说那块表是去年圣诞节时悠子送的礼物,挺高兴的。是块带闹铃装置的电子表。凌晨三点可是没有响,但通宵打麻将打到早晨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来,可把我吓了一跳。”
“是早晨吗?”
“早晨七点。他说,七点钟起床的话,满可以赶上公司的上班时间,所以定好每天早晨七点响。这凌晨三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说死者藤代的手表,闹铃定在凌晨三点。”
“那真奇怪!”佐佐木皱起眉头,“定在凌晨三点又有什么用呢?并没有在上夜班嘛。”
“今年新年通宵玩麻将时,不是定在凌晨三点,而是定在早晨七点,对吗?”
“对。前些日子我问他:那闹铃怎么样了?他说一直定在早晨七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呢?我想大概是在三月十号左右。”
“藤代性格如何?”
“他奉行的是这样一种主义: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即使不太出人头地也无所谓。我的观点是:若是能出人头地还是出人头地的好。”
“好奇心属于强的吗?”
“因为他的目标是乘完两万公里国营铁路,所以好奇心是属于强的吧,听说他爱读的书是时刻表,我可是比不过他!”
“一本正经吗?”
“说起来,属于认真的吧,但不同于那些一个劲儿走尖子道路的人,有时也挺爱闹着玩玩,捉弄捉弄人。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快活。”
“谢谢。”
“不用。这顿饭就挂在我的帐上吧。这儿能赊欠的。”
“不,我的一份我自己付。”
“那么是七百日元。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佐佐木最后又露出了微笑。
“到三月十号前后闹铃还一直定在早晨七点,真有意思。”十津川听了龟井汇报后说了自己的感想。
“国营铁路方面有什么动静?”
“北野列来了两份单子,一份是最近一年间被国营铁路解雇的职员的名单,另一份也是最近一年间包括夜车在内发生的事故的清单。”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事故的清单我写在黑板上了。正如上面所听到的,道口事故只是三起,虽然过错都在汽车方面,但死者的家族和负伤的人也许憎恨国营铁路,所以我已经委托各县警察署,让他们调查一下这些人打那以后的情况。”
“被解雇的有几人?”
“五人。其中四人说是东京人,我让小川君去调查了。”
“另一个人是东京以外的人吗?”
“是名古屋人,这已经请爱知县警察署调查了。”
十津川答到。随后又说:
“我去一趟青森。”
“是去青森吗?”
“听了你的汇报,藤代这个人的事越来越叫人放心不下啦!”
“可是,无论怎么考虑,好像也不是一个跟犯罪有关的人呀。”
龟井谈了从藤代的上司和同事那儿听来的一些事情。
“可我老惦着手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这件事啊。”说完十津川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藤代友彦乘坐的‘初雁11号’吧?”
“我怎么办?”
“你待在这儿,负责收集情报,关于三起事故,你特别注意一下兵库县警察署来的报告。”
“说起兵库县警察署,就是与去年五月十二日的特快卧车‘富士’有关的那起道口事故吧?”
“是的。
“可是,为什么只重视这起事故呢?八月七日的事故也死了人呀。”
“据今天北野说,那起事故中受伤的人抬到医院后就死了。”
“这重要吗?”
“死亡的时到很重要啊。”
“是凌晨三点……吗?”
“是的。凌晨两点十八分发生事故,死是凌晨三点。事情可能仅此而已,可死者的家族也许把这时刻看得很重。”
“明白了。”
“那我就走了。”
“初雁11号”以平均时速八十四公里的速度将十津川载到了青森。
八点四十分于上野发车,开始腰酸背痛的时候,列车抵达了深夜的青森站。
四月一日午夜零点十三分。青森站的月台还寒气逼人。大概是平日的缘故,乘客很少,乘到终点青森站的就更少了。
十津川夹在稀稀落落的乘客中出了检票口,只见青森县警察署的三浦刑警竖着外衣领子等候着他。
这是在上次案件中进行联合侦查的伙伴。
“哎呀。”
十津川一打招呼,三十二岁的三浦刑警便莞然一笑说:
“江岛警部也一直等着你呢。”
“江岛君瘦些了吧?”
十津川想起江岛警部那胖敦敦的体形,问三浦道。
三浦一面带十津川进车子一面说:
“他自己说练练长跑肌肉发达了,可怎么看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我们决定请冰室悠子小姐在这里再呆上一天。”
“谢谢。
“这儿的案件为什么引起了十津川君的兴趣呢?”
“这到了县警察署总部后再说吧。”十津川说。
一过眼熟的县警察署总部的建筑物,十津川第一眼便看到了写着“青森站区内杀人案件搜查总部”字样的字条儿。
“啊,欢迎欢迎。”
江岛警部打招呼说。还是那副悠闲的样子,又胖又大的身体上出乎意料地长着一张可爱的带稚气的脸。
十津川跟江岛谈了国营铁路的事件。
‘又是在极其秘密地进行搜查的一个案子,所以这一点请你考虑过去。”
“明白了。这就是说,因凌晨三点这件事与藤代友彦联系在一起了,是吗?”
“是的。那块电子表在这儿吗?”
“请冰室悠子还给我们了。”
江岛递了个眼神,三浦立即从橱柜里取出了藤代随身携带的物品。
十津川拿起s公司制造的电子手表看了一下。
显示的时刻准确无误。一按闹铃的按钮,立即显示出“am3:00”的字样来。这块表闹铃的时刻只能定一个。
可是,“初雁11号”并不是夜车。
“乘‘初雁门号’来这点不会错吧?会不会是乘夜车‘夕鹤’或是‘白鹤’来青森的呢?”
十津川一问,江岛立即摇摇头:
“不会的,装在被害者相机里的已经拍完的胶卷证明他是乘‘初雁11号’来的。”
说着他把那些照片摆到了桌上。
“请好好看一下。藤代在途中的郡山站下到月台上拍了照。这里是关键。夜车‘夕鹤’是绕常盘线的,所以不通过郡山。‘白鹤’虽通过郡山,但只是临时停车,乘客不能上下车。‘初雁’的话,在这儿停两分钟,所以能下到月台上拍照。再说从藤代显示的手表也能推定这是‘初雁11号’。”
“可不是,藤代在上野和郡山都在柱子旁拍了自己的照片。”
“关于这件事,我们问了一下冰室悠子,据她说,藤代想乘完两万公里国营铁路,乘车时都在表示站名的地方柏张照,证明自己乘了车。我想,所以他在郡山也在写着。下甘去这一站名的柱子旁拍了照。”
“昨天电话中好像听到了一件叫人放心不下的事……”
十津川一说,江岛露出了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但立即点了点头:
“啊,是指我说的‘冰室悠子一直以为藤代友彦去山阴了’这句话吧?”
“是的。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这一点?”
“但藤代乘三月二十八日的‘初雁11号’来青森可是千真万确的呀。”
江岛顽固地说。
“因为藤代的尸体不是在山阴而是在青森站的厕所附近发现的嘛,这事实可是叫人没法不信呀。”江岛又这样说道。
就发生了杀人案件,设立搜查总部负责其搜查的搜查官来说,也难怪他不想倾听那些不可置信的话,因为那只会妨碍搜查。
“明白了。”十津川无意违拗对方,“我只是因为正在搜查预告要炸毁列车的犯人,所以心里总惦着‘出云1号’这趟夜车罢了。”
“是啊,”江岛脸上也添了几分笑容,“冰室悠子在青森饭店,请您直接问她吧。”
“是青森饭店吗?”
“让三浦君把她叫来吧。”江岛说。
冰室悠子露着一双红红的充血的眼睛出现在十津川面前。
三浦替她冲了杯咖啡,但她不想喝,只是以焦灼的口吻凝视着十津川说:
“你想问我些什么?”
“听说藤代本当是去山阴旅行的,是吗?”
“是这件事吗?”
“不对吗?”
“警察不相信我的话嘛,即使在东京站乘上了‘出云1号’是事实,也说他一定是在途中下了车,然后回到上野去了青森。”
“藤代在东京站乘上‘出云1号’,那是什么时候?”
“您相信我的话吗?”
“这也得听了以后再说,所以请你说详细一点。”
“是乘了三月二十六日下午六点十五分发出的‘出云1号’。我送他到东京站,在月台上拍了照片,所以不会有错的啊。”
“那胶卷呢?”
“没有,没有了。”
“有两架相机,藤代旅行时经常带两架去吗?”
“晒”
“但都是单镜头反光照相机吧?”
“一个是装上望远镜头带去的,二百毫米的。”
“但在警察署的,两架可都是装着五十毫米的标准镜头呀。”
“我也因此觉得有点奇怪。”
“藤代乘‘出云1号’决定去什么地方?”
“出云市啊。预定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十六分到达。”
“藤代或许像你所说的乘‘出云1号’到了出云市,只是会不会从那儿又返回东京,乘上了二十八日下午三点三十分自上野发出的去青森的‘初雁11号’了呢、’
“这不可能。”
“为什么?”
“他期待着到了出云市后,乘坐从出云市到有出云大社的大社站运行七十多公里的大社线。要想向两万公里国营铁路挑战,这种铁路支线也都得乘呀。他说然后绕到松江、鸟取,在鸟取拍回沙丘的照片来。”
“但藤代打消了这念头,回到东京,从上野去了青森
“我是怎么也不理解的。”悠子一个劲儿咬着嘴唇。
“为什么?是因为向您许诺了?”
“不单单是许诺。”
“这话怎么讲?”
“他在东京站向我求婚了。”
“哦。”
“还说蜜月去山阴旅行。他问我喜欢山阴的什么地方,我说想看鸟取的沙丘,于是他对我说:那我就给你照许多沙丘的照片回来。所以不单单是许诺。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竟然瞒着我返回东京,从上野去了青森。”悠子的口气很认真。
她这样认真的态度也感染了十津川。
可是,藤代死在青森站这一事实又如何解释呢?
“你认为藤代去鸟取的沙丘拍照了?”
十津川直盯盯地看着悠子问道。悠了刹那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但立即像是拂去这迷惑似的使劲摇了摇头,说道:
“他约定说为我拍回沙丘的照片,所以他一定去了鸟取的沙丘。”
“那么,为什么没有拍下了沙丘的胶卷呢?如果拍了的话,应该不是装在相机里便是装在挎包里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一定守约的。”
“不会是仅仅想那样相信罢了?”
“也许如此……”说着悠了看了看表,“如果您不再问什么,我想待天一亮就离开青森。”
“可藤代的遗体据说今天下午火葬呀。”
“嗯,他的父母来了。打算托他父母亲将骨灰运往东京。”
“这样您去哪儿呢?”
“去鸟取看看。还去一下出云市,去一下松江想确认一下藤代是否遵守跟我说的诺言去了鸟取的沙丘。”
“这件事比把他的骨灰带回东京还重要吗?”
“嗯。我想证实了他真心爱着我以后再抱骨灰。”
“想不到您这么强性子。”
“嗯,我这个人有一种不可妥协的性格。”悠子说。
“藤代喜欢车站盒饭吗?”刚才一直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的江岛问悠子道。
“嗯,喜欢。”
“喜欢收集车站盒饭的包装纸吗?”
“照在照相簿上留作纪念,可这又怎么了?”
“我忘了给您看,藤代的衣兜里装着整整齐齐的折叠着的这种车站盒饭的包装纸。这就是。”
江岛将两张摊开了的车站盒饭的包装纸放在悠子面前。
盛冈站南部牛肉盒饭
仙台站鱼片见肉盒饭
“恐怕是在盛冈和仙台停车时买的吧。我想这跟藤代被害的事没有关系,所以交给您。”
“谢谢。”悠子说。
十津川看了看表。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怎么去鸟取呢?”十津川问悠子,“从这儿去可远呢。”
“打算换乘飞机去。这样,我想今天就能到达鸟取的沙丘了。”
“我也一起去吧。”十津川说道。
把悠子送回饭店以后,十津川给东京警视厅打了个电话。
他刚对来接电话的角并说了声“这么晚对不起”,电话里立即传回了角井的声音:
“今天是四月一日,一想到这点就睡不着。”
“是啊,有没有什么线索?”
“要是先说结论的话,目前毫无进展。被国营铁路解雇的是五个人,我调查的四个人都是外行。两人继承了家业,干得不错,一人依靠叔叔去巴西了。第四个人上个月病死了。”
“名古屋的一个人呢?”
“爱知县警察署还没有来报告。”
“道口事故方面进展如何?特别是那起‘富士’事故。”
“兵库县警察说,道口事故中死亡的是一个驾驶车子的三十五岁的职员,叫桥本一郎。车上的妻子美代子身负重伤,住进了医院,但渐渐有了好转,目前还在住院,所以她不可能是犯人。桥本一郎有父母和一个哥哥,据县警察署调查,丝毫没有可疑的行迹,我让他们继续调查。”
“其它两起怎么样?”
“分别从县警察署来了报告,说道口事故中的死伤者和有关的人目前看不到有什么可疑的行迹。”
“是吗?毫无结果吗?”
“国营铁路据说从今天的夜车开始加强对出发前的车辆的检查工作。当然是检查座位底下和厕所等地方有没有安置着定时炸弹。”
“要是乘客带进来塞在提包里什么的,就难发现吵,因为跟飞机不一样,又不能检查乘客的行李嘛。”
“国营铁路方面也说这最棘手。总不能不知道何时何趟列车被盯上而停开所有夜车吧?”
“是啊。”
“青森方面怎么样?看上去跟这儿的案件有关系吗?”
“还不清楚被害人的手表为什么闹铃定在凌晨三点。”
“回东京吗?”
“打算今天去鸟取。”
“鸟取?”
“是想证实一下藤代这个人的死是否跟国营铁路的事故有关。”
“就是说去鸟取就知道步?”
“大概吧。”十津川说,虽然他清楚即使有关系也不知道有怎么样的关系。
(果真能赶在事发之前吗?)
沙丘的影子
十津川和冰室悠子乘坐“ysll”型小型飞机从青森飞到东京羽田,又从羽田飞向山阴。
从羽田去鸟取,有上午和下午两次航班。
两人决定乘下午那一班。
“田回厂型飞机的六十四张座位几乎满座。
十四时正从羽田出发,将于两小时后的十六时正抵达鸟取。
“稍睡一会儿吧。”
十津川对悠子说,因为悠子脸上露着直到今天早晨都没合眼的疲惫神色。
“我也想睡一会儿。”十津川也闭上了眼睛。
但没有睡着,是因为总想到四月一日这一天吧。
自西鹿儿岛出发去东京的特快卧车“隼”已经于两小时前的十二时二十二分从西鹿儿岛发出。
悠子也好像睡不着,凝视着窗外。
“睡不着吗?”
“嗯。
“那允许我提一两个问题。您还没有猜测到藤代手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的理由吗?”
“我左思右想,可还是不明白。”
“听说平常是定在早晨七点的,是吗?”
“嗯,他说七点起床刚巧赶上公司上班时间。”
“他是什么时候改到凌晨三点的呢?”
“不知道。”
“会不会是三月二十六日乘上出云1号以后改的呢?”
“这我也考虑过,可是……”
“不对吗?”
“他说过打算餐车里用完餐后就好好儿睡到早晨。还说到了早晨观看日本海可是一大乐趣。凌晨三点就是醒来也什么都看不见啊,再说着时刻表也根本没有凌晨三点停车的站。”
“是吗?但如果是去旅行前就定在凌晨三点,因为这对每天上班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不是马上会更正到原来的早晨七点吗?”
“嗯。不过,如果说他是旅行途中走到凌晨三点的,那么这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这原因。”
“那么,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藤代有没有参加哪个团体?”
“是公司的团体吗?”
“在公司,他参加了什么样的团体?”
“好像并没有参加什么样的团体啊。”
“那么公司以外呢?”
“他喜欢铁路,所以参加了那种铁路爱好者的团体。”
“那团体的名字你知道吗?”
“想必是叫东京铁路同好会吧。好像每月聚会一次,出个小册子。”
“你出席过那聚会吗?”
“他曾邀我一起出席,可我并不是个铁路选,所以没有出席。”
“是东京铁路同好会吗?”
“好像有各种各样的人参加呐。他说有医生,有职员,也有电视演员。您认为这跟他被害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清楚,可是……”
十津川想知道的并不是跟藤代友彦被杀这件事的关系。
是想知道与预告炸毁夜车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关系,凶杀案委托给青森县警察署就行了。
鸟取机场上刮着海风。
这是一个面临日本海的可爱的机场。载着两人的“b门”比正点晚五分钟降落在只有一条短跑道的机场上。
在从引擎声中解放出来的十津川的眼里,湛蓝的大海的颜色是那样清新。
跑道朝着海,但另外三面是低矮的松林。附近是一片沙丘,所以这片低矮的松林大概是防沙林吧。
一穿过极普通的只有两层民屋那么点大的机场混凝土楼房。前面的广场就是停车场,五六辆出租汽车等候在那里。
从坐落在鸟取市市郊的机场去沙丘,好像只有乘出租汽车。
十津川他们喊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送我们去沙丘。”
三十五六岁的善谈的司机一面驱车沿着国营公路9号线前进,一面跟十津川他们攀谈起来:
“这个时候,游览沙丘的新婚夫妇可多哩!”
“从这儿去很远吧!”
“坐车去十五分钟左右。”
“从国营铁路的鸟取站去呢?”悠子插话问。
“鸟取站、机场和沙丘刚好成三角形,从那儿去十五分钟左右都能到了。
“如果拍沙丘的照片,那么什么时候最好呢?”
“这个嘛,最好是在刮风的第二天早晨,因为出现了风纹嘛。现在这个时候最不好,因为被游客踩得全是脚印了。”
司机笑了起来。
国营公路9号线上随处可见“至京都xx公里”的路标。这大概是为了证明这一带已经进入京都文化区了。
一离开国营公路9号线,穿过写着“沙丘隧道”标志的短短的隧道,眼前便是一片广漠的沙丘。
种着一片不知叫什么名字、机场周围也都看得到的低矮’的树林,大概是为了防止沙丘扩展吧。换一种说法,也好像树林侵蚀着沙丘。鸟取的沙丘就是这样可爱!
游览沙丘的起点被俗气的混凝土建筑物怀抱着。犹如什么地方的温泉镇似的,停车场周围餐馆和礼品店鳞次栉比,甚至还有气球的吊蓝在摇荡。
走下出租车,沿着写有“沙丘入口”标牌的通道往上走去。这是松林间的斜坡上的一条小道,真叫人担心这上面是否会有沙丘。
但一穿过松林,眼前便是一片向日本海伸展出去的沙丘。
沙子的丘陵向大海绵延,这景致确实美极了。完全不同于荒凉的沙漠。这里没有沙漠所具有的粗犷和强劲,有的只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可以说是令人伤感的、纯洁的景色,难怪受新婚夫妇的青睐。
向着大海,沙的斜面缓缓下落,又缓缓成了上坡。夕阳中可见沙丘间的连接线,它的前方就是大海。
若只是沙子的景色,就无法估计到那儿有多少距离。觉得很近,但似乎又很远。五六个人影在那连接线上形成了小小的影子。
现在十津川他们站着的地方聚拢着五六辆指望游客乘坐的轿式马车,还有一头骆驼,旁边写着:“拍摄该骆驼时收取摄影费”。轿式马车不知为什么取着“光号”啦、“木灵号”啦等等名字。
悠子来回给轿式马车的车夫看了藤代的照片。
其中一个人反复看了几回照片,说道:
“要是这个人,我见过。”
“真的?”悠子欣喜若狂地说。
“没有错,是这个人。”
“那是什么时候?”
“是三月二十八日星期六那一天。从早晨起就是晴天,心想今天准能赚钱。我干劲十足地干了一天,所以没有错。”
“二十八日的什么时候?”
“一清早吧,可能是六点左右,起初我以为他是搞摄影的,因为他胸前挂着一架相机,况且也有摄影者是一清早来拍沙丘的。”
“你跟他说话了?”
“嗯。他问我:‘那边有个地方站着五六个人吧,走到那边需要几分钟时间?’他还说得马上去鸟取站,赶上那趟几点钟的列车。”
“后来他走到那边去了吗?”
“我说要五六分钟,他就走去了。”
“他到底还是来拍沙丘的照片啦!”
悠子将一双大眼睛转向沙丘,自言自语道。
“当时他是一个人吗?”十津川冷静地问车夫。
“呀,旁边还有一个人呐。”
“啊?”悠子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是个什么样的人?”十津川沉着地问道。
“这个嘛……只记得是个戴墨镜的人,别的就记不得了,因为我当时在擦马车。”
“那个人也一起走到那边去了吗?”
“没有。只是那张照片上的人去了。”
“两人看上去很要好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并没有介意他们两个人嘛。”
“有没有可能两个人没有关系,只是偶然在一起的呢?”悠子问。
“这个嘛……也许如此,因为另外没有游客嘛。”车夫的话模棱两可。
悠子道过谢,开始沿沙丘斜坡朝大海方向走去。
十津川也跟在后面。
沙子出乎意料的坚实,鞋子难得陷进去。虽说如此,但还是很难走,而且从海上刮来的风也很大。
“他还是遵守诺言来沙丘拍照片啦!”
悠子激动得差点连声音都出不来了。
“是啊。”十津川点点头。
正如悠子所说的,藤代是三月二十六日傍晚从东京站乘夜车“出云1号”来这沙丘的。
出云1号应该在二十七日的上午八点十六分抵达出云市。
如果参拜出云大社、乘坐大社线后在出云市内住一宿的话,那么二十八日清晨六点这一时刻是来不了鸟取沙丘的,因为出云市和鸟取之间有一百五十公里的距离,乘快车要花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首先没有那种清晨六点到达鸟取的列车。
藤代一定在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十六分到达出云市后,于当天之内游览完毕,然后乘坐山阴线去鸟取,在鸟取市内住了一宿。
(问题是藤代乘夜车“出云1号”和藤代将自己手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这两件事。)
十津川一面沿沙丘的斜坡慢慢往下走去,一面像是要确认似地对自己这样说道。
为什么藤代干那种事呢?
闹铃定的凌晨三点与预告炸毁国营铁路的信上写着的凌晨三点究竟有关系吗?
如果说有关系,那么被犯人作为目标的那趟夜车是“出云1号”吗?
下完斜坡的地方有一火山口般的圆形洼坑,那里积着雨水,夕阳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回是陡峭的上坡,每走一步,沙子都会揭下来送到鞋里去。因为难走,十津川咱然而然“海唁晦唁”地喊了起来。
好不容易爬到顶上,碧蓝的波浪顿时展现在下方。
大风从海面刮上来,沙子像烟雾似的从脚底下扬起。
原以为向着大海的一面是缓坡,出乎意料的是这壁竟像陡峭的悬崖凹陷下去,约莫有十二三米之高。
十津川心想:下面虽有狭窄的沙滩,但若是掉下去,恐怕很难爬上来了。
十津川站在顶上,目不转睛地俯视着海面,看看看着,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要坠向大海似的。
“好漂亮的景色!”悠子发出赞叹声,“他一定走到这儿来拍照啦!”
“可青森县警察署说,哪儿都没有发现那卷胶卷。”
“一定是谁偷走了,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干那种事呢?”
“这我不清楚……”
“会不会是杀死藤代的犯人偷走胶卷的呢?”
“啊?”
“如果犯人想掩盖自己乘坐出云1号的事实而偷走胶卷的话……”十津川自言自语道。
悠子诧异地看看十津川。
“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十津川对悠子说道。
那辆送两人来这儿的出租汽车一直等候在停车场上。
“沙丘怎么样?”司机微笑着打招呼说。
“比起沙丘来,海更要美啊!”悠子说。
“这回到什么地方去?”
“送我们去鸟取站好吗?”十津川说道,随后又问:“出租汽车有多少辆?”
“有四百辆左右吧。”
“想请找一下三月二十八日星期六的早晨六点左右把两个男人从沙丘送到鸟取站的出租汽车司机。”
“老爷您是警察吗?”
“嗯。在调查一起案子。”
十津川为了使对方相信,给他看了警察身份证。
“我打听一下我们公司吧。”司机说。
一到鸟取明,司机就吩咐他们在站内的咖啡馆等候一下。
国营铁路车站,有显示各地方特征的新颖的建筑物,也有被称为所谓车站大楼的枯燥无味的方形建筑物。
在山阴来说,大社站是一个仿照出云大社建造的富有特征的车站。
鸟取站则是一幢崭新的典型的车站大楼,仿佛把细长的四万木料横在地上似的。
一进站区内,排列着一条条的餐馆街和出名的商店街。
十津川和悠子决定进一家名叫“沙丘”的咖啡馆,等候刚才那位司机回话。
这好像是一条以沙丘招引人的街道。除了这家咖啡馆一外,还有买沙丘包子的,还有挂出烹饪“沙丘”的招牌的。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刚才那位司机带着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听说是他在二十八日早晨把客人从沙丘送到这儿的。”司机说。
十津川随过谢,请司机的同伴坐下并要了几份咖啡。
“确实是二十八日早晨吗?”
“嗯。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一大早叫白沙庄的一家旅馆打电话把我喊了去,希望我把顾客领到沙丘。还刚六点。”对方说。
“顾客是两个男人吗?”
“恩”
“看上去两人关系很好吗?”
“这个么,小声说着什么话,可是……”
“是从叫白沙庄的旅馆去沙丘的吗?”
“是的。一到停车场就对我说:‘请马上去鸟取站,等我们一下。’大概等了十二三分钟吧,随后就载着客人去车站了。”
“有没有说过乘哪趟列车之类的话?”
“这……,总之叫我快去车站,到车站大概是六点二十分光景吧。”
“其中一人是这个人吗?”悠子给他看了藤代的照片。
“嗯,是这个人。没有错。”
“另一个戴着墨镜吗?”十津川问道。
“是的,戴着淡色黑镜。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吧。”
“身高呢?”
‘俩人差不离。”“这就是说…”
“藤代是一米七十三。”悠子说。
“带我们去那家叫白沙庄的旅馆好吗?”
十津川一说,身材矮小的司机立即笑道:
“走去要比乘车去快。沿站前的马路走一百米左右,就在那右边。”
从鸟取站前面向北延伸的商店街往前走去,立即看到了“白沙庄这家旅馆。
据说有十二万人口的这座城市尽管是县厅的所在地,但总觉得缺少生气,这大概是因为它不像与它毗邻的米子市那样是座商业城市的缘故吧。
刚好到了那家旅馆点灯的时间。
十津川心急火燎,一上来就给帐房里的人看了警察身份证。
因为一过下午六点,夜车就将陆续由枢纽车站发出。
兴许是警察身份证的威力,对方对答如流,连住宿登记簿都给十津川看了。
三月二十七日的地方有如下署名:
藤代友彦东京都丰岛区东池袋xx号
“是他的字啊。”悠子小声说。
“应该有个男人跟这个人一起住宿的。戴淡墨镜,三十岁上下的人。”
十津川一问,帐房的人便说:
“要是那个人,藤代的下面写着他的名字呢。”
小野寺哲也东京都世田谷区世田谷二段xx号
用右侧稍稍翘起的字体这样写着。
十津川在头脑中把这字体与寄到国营铁路来的预告炸毁夜车的信上的字体作了一番比较,似乎相似,又似乎不同。
“两人是住在同一房间里吧?”
“那天是星期五,很拥挤,所以请他们一起住在‘菊间’,起初他们倒是希望分开住的。”
“两人的样子怎么样?看上去关系好吗?”
“看上去像是一般朋友。”
“二十七日的什么时候到达这儿的?”
“这个……到这儿已经很晚了,记得是快到晚上九点半了。”
“第二天一清早就出发了吗?”
“是的,六点以前我就叫好了出租汽车。”
“那是前一天睡觉前吩咐你第二天一早叫出租汽车的吗?”
“不是。二十八日清晨五点半左右,他们给帐房打来了电话,说这就去看沙丘,要我们替他们喊辆车子。”
“那么早饭呢?”
“没有吃就出发了,因为我们店七点至九点期间开早饭。”
“这两个人的事你还有什么记得的吗?什么事都行。”
“这个……啊,对了,一个女服务员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半夜里走过‘菊间’旁边时,突然听到‘哺——哺——’的铃声,所以她急忙打开‘菊间’的隔扇问这是怎么回事。”
“后来呢?”
“她说其中一个打开了枕边的照明灯笑着说:“是闹铃响了。”
“那是什么时候?”
“她说是凌晨三点左右。女服务员心里怪纳闷的,说这种时候响闹铃好奇怪啊!”
二十八日凌晨三点响了闹铃,这就是说二十七日已经定好了。
“想使用一下这部电话。”
十津川说着用帐房的电话与东京的龟井刑警取得了联系。
“还什么都没发生吧?”
十津川一问,龟井立即说:
“目前很平静,可再过八个小时就是四月二日的凌晨三点了。根据日历,四月二日是大安。”
“是四月吉日?”
“是的。”
“有个人想请你立即调查一下,是东京都世田谷区世田谷二段xx号的小野寺哲也。这住所和姓名或许都是捏造的。”
“是犯人吗?”
“还不能说什么。另外,犯人的目标有可能是‘出云1号’,这点也要记在脑子里。”
“要是‘出云1号’,四十五分钟以前就从东京站发出去了。”
“拜托你了。”十津川挂上电话,随后又对帐房的人说:“住宿登记簿上写着小野寺哲也名字的那一页能不能借用一下?”
“那我就去隔壁文具店里复印一份来吧。”对方说。
十津川把悠子送到了鸟取站。
最早去东京的列车是十九点五十分离开鸟取的“出云4号”,乘坐这趟夜车的话翌晨七点便可达到东京。
可是,预告炸毁列车的信上只写着是夜车,并未写明是上行列车还是下行列车,所以去东京的“出云4号”也有可能是罪犯的目标。
十津川劝悠子在鸟取住一宿后再回东京,但她没有答应,说一定要乘“出云4号”回去。十津川没有权利阻止她,再说也不能对她讲犯人预告炸毁列车的事。
十津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悠子买去东京的卧铺票。
“还有四十五分钟。”悠子走回来对十津川说道。
“那么去刚才的咖啡馆喝点茶什么的好吗?我有事想跟你研究。”
“什么事。”
“这个。”
十津川给悠子看了一下在小卖部买的时刻表。
走进站区内的咖啡馆“沙丘”,十津川要了两杯咖啡,随后一边打开时刻表一边对悠子说: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藤代于三月二十八日的早晨六点左右在鸟取的沙丘。”
“嗯,不出我所料啊!”
“问题是这以后他的去向,而且,跟他一起的男人也叫人放心不下,因为戴淡墨镜的那个男人有可能杀死了藤代。”
“不过青森的刑警说,谋财的犯人是在车站的厕所附近袭击藤代的。”
“那只是在藤代没有来鸟取这一前提下才成立的,但他显然遵守跟你说的诺言来了沙丘,也确实在沙丘拍了照片。可是,在青森死的藤代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却既无沙丘的照片,又无东京站的照片。你认为是过路的谋财害命的罪犯夺走那些照片的吗?”
“嗯,是的。”
“总之藤代从这儿去了青森。可能是乘下午三点三十分自上野发出的特快‘初雁11号’去青森的。”
“是的。”
“如果早晨六点在沙丘游览拍照,然后乘出租车来鸟取站,那么到达这儿大概是早晨六点三十分光景吧。”
“我也这样想。”
“那咱们来考虑一下早晨六点多到达这里后果真能否乘上当天下午三点三十分由上野发出的‘初雁11号’。”
“刚好有九个小时啊。”
“沿国营铁路9号线直奔京都;在京都进入名神高速公路,跑到东京;到了东京就沿首都高速公路来到上野。这不是不可能的,但藤代没有坐汽车去。”
“怎么知道的?”
“要说汽车,只有依靠出租汽车,但如果在这儿叫住出租汽车让它去上野的话,当然会成为司机之间的话题的,刚才的两位司机就会跟我们说了,所以藤代乘出租车到了鸟取站,然后又乘了列车。”
“但能赶得上趟的列车吗?”
“请看这线路图。走从鸟取去东京的最短路线的方法是:乘山阴干线到京都,从京都乘新干线‘光号’去东京,从东京站乘国营电车至上野站。”
“是的。
“乘山阴干线去京都的最早一趟列车是上午七点四十分由鸟取发出的慢车,因为它到达京都的时间是十五点十二分,所以怎么也赶不上趟。其次是上午八点二十八分由鸟取发出的特快‘朝潮2号’,它于十二点二十二分到达京都。乘它到京都,刚巧赶上十二点二十九分由京都发出的‘光2号’,但到达东京是十五点二十分,离‘初雁11号’的发车时刻只有十分钟时间。东京与上野间乘国营电车需七分钟,但这纯粹是电车运行的时间,倘是加上东京站和上野站的换乘时间和候车时间,那就根本来不及了。”
“另外还有列车吗?”
“如果不是去京都的,那是有的。”十津川莞然一笑,“早晨六点二十一分由鸟取发出的特快‘滨风2号’不是去京都的,它从和田山进入播但线,绕一圈子去大阪。虽然绕远道,但乘它的话上午十点四十九分便能到达大阪。大阪和新大阪之间乘电车的话有四分钟就到了。就说再慢一点,十一点可以到达新大阪了吧。这样就能乘上十一点十分自新大版发出的‘光22号’了。如果是这样,十四点二十分即下午两点h十分就能到达东京,离‘初雁11号’的发车时刻有一小时十分钟的时间,所以绰绰有余,所以我认为藤代乘了这趟‘滨风2号’。”十津川断定似地说道,随后看了看手表,“啊,快到时间了。”
十津川催悠子离开了咖啡馆。
“警部您回东京吗?”悠子一边朝检票口走去一边问道。
“我可还有工作要在这里做呀。”
“是吗?”悠子说着突然在检票口前停住了脚步。
“有些事我还不明白。”
“什么事片
“根据警部您的看法,藤代于三月二十八日相继坐‘滨风2号’、‘光号’回到了东京,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除了乘早晨六点二十一分由鸟取发出的‘滨风2号’外,当天之内可是乘不上由上野发出的‘初雁11号’的。这有点儿不正常吗?”
“如果是这样,在东京还有一小时十分钟的时间呀。”
“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明明回到了东京……”
架线事故
送走乘坐“出云4号”的悠子以后,十津川使用站区的公
用电话与龟井取得了联系。
“叫小野寺哲也的人,你替我调查了吧?”
因为是边投硬币边打电话,说话自然而然加快了速度。
“调查了,但那地址没有小野寺哲也这个人。”
“果然是捏造的!”
“可是,世田谷区世田谷这地名和门牌都是实际存在的。现在那地方开着一家书店,那儿的老板不叫小野寺这名字。”
“从鸟取县警察署以急件寄去的店簿的笔迹收到了吧?”
“收到了,正在请专家跟那封预告炸毁列车的信上的字迹作比较,我想明天会得出结论的。”
“好像有个叫铁路同好会的,大概是个铁路迷的团体吧。给我调查一下好吗?”
“同这次事件有关吗?”
“这完全不清楚,但也觉得可能有关。”
“知道了,我调查一下。”
“国营铁路方面还没有来任何报告吧?”
“还没有来报告说爆炸物已经发现。”
“是吗?”
“警部您怎么办?”
“我想盯住‘出云1号’,这趟列车过了福知山站应该到凌晨三点了。”
“是的。到达福知山是凌晨两点五十二分,停车四分,于两点五十六分发车。”
“所以我打算马上去福知山乘‘出云1号’。”
“可是,警部,这太危险了,如果犯人想在四月二日的凌晨三点炸毁‘出云1号’,那就好像是眼睁睁地跳到火坑里去呀?”
“这可不像是阿龟说的话呀厂十津川皱起了眉头,“‘出云1号’里乘着几百名旅客,如果我危险,这些人不都危险吗?虽说危险,当警察的也不能一个个爱宿不前呀!”
“明白了。可您要小心啊!”
“谢谢。”
十津川挂断电话后买了去福知山的卧铺票。
山阴线至京东一段为单轨,所以趟数不多。
十九点五十分的“出云4号”发出以后,在二十三点三十二分发出的普通卧车“山阴”之前就没有去福知山的列车了。
“山阴”没有餐车,十津川是在站区内的餐馆用了晚饭以后乘坐“山阴”的。
十津川虽然钻进了三层式的卧铺,但当然睡不着,因为要思索的事情很多,加上由于是普通卧车,所以每站必停。
说是要在四月吉日的凌晨三点炸毁夜车的信寄给了国营铁路总裁。
另一方面,喜欢旅行的职员在青森站的站区内被人杀害,他的电子表的闹铃定在凌晨三点。
十津川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考虑了一下。
该职员藤代友彦好像是乘夜车“出云1号”去了山阴,并拍摄了鸟取沙丘的照片,可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并没有那卷胶卷,装在相机里的是证明他乘坐了由上野发向青森的特快“初雁11号”照片。
藤代在鸟取与一个估计是在旅途中结识的戴墨镜的男子在一起。会不会是这男子在青森杀害了藤代,窃取了至关重要的胶卷呢?这是为了掩盖藤代乘了“出云1号”这一事实,更确切地说,是为了掩盖这样一个事实:藤代在“出云1号”中已经留意凌晨三点这一时刻。
但也有不明之处。
这就是:藤代为什么乘“初雁11号”与那危险的男人一起去青森呢?
悠子说:如果回到了东京,为什么当时不给我打电话呢?
也有这一疑问。
首先还是没有证据说明这两件事情有联系。藤代友彦的手表定在凌晨三点响铃也说不定是偶然。
还没有找到回答这些疑问的答案,列车就抵达了福知山。
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一下列车,渺无人迹的车站只有电灯照得通亮通亮。
因为是单轨,所以在两点五十二分“出云1号”到站之前不能发车,在这里停车十分钟。
“出云1号”晚点一分钟驶进车站。
十津川一乘上去便告诉列车长说自己想去鸟取,在付了车费以后给他看了警察身份证。
对方神色紧张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也许马上发生。车上有几位列车员广
“连我四个。”
“请你们立即分头检查一下车厢。”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有消息说车内藏着爆炸物,不清楚是真是假,想检查一下,请你们协助。”
“可是,刑警先生,这个时间乘客们都已经休息了,不能叫醒他们连卧铺下面都检查呀。特别是这趟列车最前部有单间卧铺,大家都锁上了……”列车长露出困惑的神色说道。
“请检查一下各车厢的厕所、走廊、果皮箱等地方,没有时间叫醒乘客检查卧铺下面了。”
“说起时间,将在什么时候爆炸呢?”
列车长的嗓音都变了。要是这种时候说凌晨三点,也许反而会使他产生动摇。
“总之请检查一下,我也帮忙。有几节客车车厢?”
“十一节。一节是餐车。餐车现在关着。”
“那餐车就算了吧,其他客车车厢请务必检查一下。”
叫来了其余三名列车员,开始分头搜查。
“出云1号”还停在月台上。
十津川决定与列车长一起检查一号车厢和二号车厢。
一号车厢是单间卧铺车厢,十四个单间全部客满。乘客好像睡着了,通道一侧的小窗子上放下了窗帘。
一号车厢前部设西式和日本式厕所各一个,另外还有放着毯子等东西的贮藏室。
仔细地检查了两个厕所,贮藏室也由列车长打开了。
没有发现炸弹样的东西。
二号车厢至十一号车厢是双层式的卧铺车厢。
各车厢都设有两个厕所和两个盥洗台。
这儿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没有啊。”
当列车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站台的铃响了,“出云1号”“嘎登”地晃了一下开动了。
十津川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五十六分。还有四分钟。
其余的列车员们气喘吁吁地集中了过来。
“每节车厢都没有看到那模样的东西。”三人说。
“是吗?”
“这下不要紧了吧?”列车长问十津川。
“不知道,因为卧铺下面没有时间查了。”
“说是什么时候爆炸?”
“凌晨三点!”
“啊?!”
“还有三分钟,不,还有两分钟啦!”最年轻的列车员发出了近乎惨叫般的声音。
“也许只是闹着玩的电话,但万一出事,请大家竭尽全力救出乘客。”十津川说。
三名列车员脸色苍白地跑回各自的车厢去了。
窗外,夜景似流水般向后流去。
列车长凝视着怀表。
十津川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
电子表的数字显示着2:59。
又变成了3:00。
十津川情不自禁地摆出架式,用力叉开了双腿。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窗外只是掠过平板乏味的夜景,传来单调的车轮声。
但十津川依旧神情紧张。
因为犯人预告的虽是凌晨三点,但不知是否确定凌晨三点,也许会慢两三分钟。
3:00成了3:01,又变成了3:00。
小站刹那间消逝在后方。
十分钟过去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津川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要紧了吗?”列车长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大概不要紧了吧。”
“还是闹着玩的电话啊。”
“也许如此吧。”十津川只是这样说道。
今天平安无事,但犯人说要在四月中炸毁列车。虽然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明天就不知道了。
岂止如此,“出云1号”是没有事了,但其它夜车也许被炸毁了。
“刑警先生,您睡一会儿怎么样?”列车长说,“到了鸟取我就叫醒您。”
“出云1号”于清晨五点三十分正点到达鸟取。虽说在卧铺上睡了一会儿,但不足两小时。
下到鸟取站月台上的十津川眼睛还红红的。
天已经亮了,射进月台的晨光在疲劳的眼睛里格外耀眼。
走出检票口。想买份晨刊,但小卖店尚未开门。
十津川从车站的站区内给东京的龟井刑警打了个电话。
传来了龟井疲惫的、比平素低沉的声音。
“‘出云1号’没有发生什么事,其它夜车怎么样?”十津川问。
“我在五点打听了一下国营铁路,他们说所有列车都平安无事。”
“是吗?听了这我就放心了。”
“现在在鸟取吗?”
“嗯。打算今天回东京。”
说到这儿,百元硬币使用完了,电话断了。
想尽快地回东京的搜查总部去,但今天是星期四,上午没有从鸟取去东京的航班。
经过一番考虑,十津川乘上了早晨六点二十一分发出的“滨风2号”,这是因为他想自己也坐一下估计三月二十八日藤代友彦走过的路线。“滨风2号”在和田山离开山阴干线,绕道后于十点四十九分抵达大阪。
从大阪至新大阪乘电车约四分钟。正如原先所考虑的,十津川从容不迫地赶上了十一点十分由新大阪发出的“光22号”。
因为事先从新干线打了电话,所以龟井来东京车站迎候着他。
‘特地叫你来,真对不起,是想尽早从阿龟那里听到那以后的动态呀。”十津川一面朝地铁的月台走去一面对龟井说。
“那笔迹鉴定的结果怎么样啊?”
“有了满意的结果。首先,可以看作是同一个人的笔迹。但笔迹鉴定这东西,在审理中是不能成为决定性证据的。”
“这我知道,但出现同一个人的可能性,这也有帮助呀,因为至今犯人的形象还丝毫没有暴露嘛。”
“这就是说,犯人的目标还是‘出云1号’哮?”
龟井目光炯炯地看着十津川。
两人买了去霞美的车票,乘上了地铁。
并排抓着吊环。
“所以我今天是乘坐估计藤代友彦和戴墨镜的男人也坐过的‘光22号’回来的。”十津川说。
“就是说,您是乘十四点二十分到达东京站的‘光号’回来的喷?”
“这样,就满可以赶上从上野发出的十五点三十分的‘初雁11号’了。除了那趟列车以外,早晨六点左右在鸟取沙丘的人是乘不上当天的‘初雁11号’的。”
“可不是。”龟井笑着点了点头,但又突然歪着脑袋,“是十四点二十分到的‘光22号’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
“三月二十八日的‘光22号’这趟列车,确实好像在报纸或是什么地方看到过……”
“什么事?”
“这我想不起来了,回搜查总部后查一下吧。”龟井说。
回到搜查总部时将近三点了。
龟井立即取出装订好的报纸浏览了一遍。
“啊,登在这儿呢。”龟吉对十津川说道。
是三月二十九日星期目的晨刊的社会栏。
“不是‘光22号’发生的事,那一天上行的新干线每趟列车都误点了。”龟井说。
新干线因架线事故大幅度设点
二十八日上午九点十分由冈山发向东京的“光22号”在京都和米原间遇上架线事故,误点近两小时,于十五点二十九分到达东京站,为此,后续的每趟列车也都误点一小时至两小时,直至晚上八时许才完全恢复原来的行车时间。
十津川轻轻地叹了一声。
一看时刻表,“光叨号”是比“光22号”早四趟的列车,据说这趟列车发生了架线事故,晚点两小时到达东京。
十津川原以为藤代友彦和戴墨镜的男人从乌取乘“滨风2号”去大阪,然后又乘“光22号”到达东京,因为这样就能赶上“初雁11号”。可是,若是这趟“光号”大幅度误点的话,那就乘不上当天的“初雁11号”了。
“您这是怎么啦,警部?”电井惴惴不安地搭话说。
“糟了,阿龟,藤代友彦去不成青森了。”十津川缩了缩脖子说道。
“可是,警部,藤代是在青森被害的吧?”
“是的。
“要是那样,他应该到东京,以便能赶上‘初雁11号’。”
“可这不行啊,倘若没有新干线的事故倒是完全可以赶上的,可是……”
“从鸟取回来,您乘了‘滨风2号’吧?”
“嗯。今天我是坐那趟车来的,不过,因为我累坏了,所以一直睡到大贩。”
“绕播但钱了吧?”
“咽”
“这样,不是经过姬路吗?如果是这样,就能不去大阪而在姬路下车,乘上新干线了,若是姬路没有大阪和新大阪那样的事,所以不是能乘上发生架线事故前的‘光号’了吗?”
“ffgh,。”
十津川急忙翻看时刻表。
他乘上“滨风2号”后睡着了,但据时刻表,到达姬路是上午九点三十分。到得很早。
(要是这样……)
十津川边想边将视线从播但线一页移到新干线一页。
“不行啊。”十津川咂了一下嘴。
“不行吗?”
“到达姬路是九点三十分,所以能乘上九点四十分由姬路发出的新干线,可是,这‘光叨号’是趟遇到架线事故,于十五点二十九分到达东京的列车,要是一分钟时间,可不能从东京去上野呀。”
十津川感到困惑莫解。
“光90号”误点近两个小时,这意味着早晨六点在鸟取沙丘的藤代友彦没有能乘上“初雁门号”。
可是,藤代是于三月二十八日从上野乘“初雁11号”去青森,在那里被人杀害的。
十津川心想: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藤代在沙丘的时刻比早晨六点还早些,他可能乘了六点十一分发出的“滨风2号”前一趟的列车。
比特快“滨风2号”还早离开鸟取的列车是快车“但马2号”,于清晨五点四十五分自鸟取发出。与“滨风2号”一样,绕播但钱,经姬路于上午十点四十五分抵达大阪。
到达姬路的时间是九点十四分,比“滨风2号”早到十六分钟,但看一下时刻表,也只能乘“光叨号”,因为“光90号”前面一趟的“光134号”是九点十二分由姬路发出的。
第二种是:从因架线事故而停下的“光号”上下来,乘汽车去了东京。
这似乎最有可能性。
报上说,发生架线事故是在京都和米原间,“光明号”到达京都是十点四十一分,所以发生事故的时间恐怕是在十点五十分前后。
如果说是十点五十分,那么到十五点三十分尚有四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问题是:这期间能否从停着的“光叨号”下来,雇一辆出租车直奔东京,到达上野姑呢?
从名古屋至东京,如果沿东名高速公路死劲奔跑,需三个小时;从东名高速公路出口至上野需三十分钟;从事故现场至名古屋需一小时十分钟,这就已经是四小时四十分钟了,但从事故现场至名古屋的一小时十分钟有点儿紧,因为不知是否能在事故现场雇到出租车。
首先,架线事故刚发生后有没有让乘客下车呢?
“给我向国营铁路打听一下这事故的详细情况。”十津川对龟井说,“事故发生的准确时间和那以后是否让乘客下了车。”
龟井立即拨了电话,并作了记录。他拿着记录来到十津川的办公桌旁,汇报说:
“发生架线事故据说是在三月二十八日的上午十点五十二分,地点在关原附近。听说十二三分钟后修复作业开始,但因为作业危险,所以窗子依旧关闭着,没有让乘客下去。.;约莫一小时后修理完毕。开始慢速行驶,晚点一小时三十分到达名古屋。”
“这么说,到达名古屋是十二点五十九分噗?这就不行啦,从名古屋到上野,用两小时三十一分钟汽车是到不了的。”
“剩下的就是飞机。为了补上耽误的时间,在名古屋下车,然后从小收机场飞往东京。这有可能吗?”
“等一下。
十津川翻着时刻表。
大阪与东京间航班很多,但名古屋与东京间却出乎意料的少。
名古屋19:35一东京羽田m:30
名古屋16:35一东京成田17:30
只有这两次航班。
哪次航班都赶不上十五点三十分从上野发出的“初雁11号”。
“藤代他们不是乘‘光叨号’,而是乘下一趟‘光110号’的话怎么样呢?”龟井说。
“到东京是十三点四十四分吗?”
“是的。这也完全能赶上,所以我认为藤代友彦也有可能乘了这趟车。这趟‘光110号’在发生架线事故的上午十点五十二分时刚巧在京都站。列车在那里停着不动,藤代会不会考虑用新干线以外的办法去东京上野呢?”
“很有可能。但雇出租汽车不是不行吗?因为从京都沿名神、东名高速公路奔跑,到上野必须用四小时三十八分钟的时间嘛。在京都车站前雇一辆出租车,即使只是从京都高速公路出人口进入各种高速公路,也要起码花二十分钟的时间。”
“汽车是不行,但飞机行。我曾经乘出租汽车从京都去过大阪的伊丹机场,四十分钟就到了。因为十二点前能到达大阪机场,所以想办法是能赶上十二点三十分发出的日本航空112航班的,如果乘这航班,十三点三十分就到达羽田,所以完全能赶上十五点三十分由上野发出的‘初雁门号’。如果赶不上这次航班,全日本航空公司的28航班是十三点四十分发出的,所以乘这班机也能于十四点四十分到达羽田,后者虽然离‘初雁11号’发车时间仅五十分钟,但在首都高速公路上,用五十分钟的时间是完全有可能从羽田到上野的。”
“好,你给我调查一下这两班航班的乘客中是否有藤代友彦。”
“知道了。”
“可是,阿龟。”
‘啊?”
“为什么藤代不辞劳苦,要在三月二十八日乘‘初雁11号’去青森呢?而且还瞒着情人冰室悠子……”
凌晨三点的男人
设在国营铁路总公司的“预告炸毁夜行列车对策总部”。
在没有取得任何对策的情况下即将迎来四月二日的夜晚。
北野自昨天以来一直没有回家。夜车说不定在凌晨三点被炸毁,总不能在这个时刻睡在家里。
给妻子的娘家打了电话,跟妻子君子说了罪犯预告炸毁列车的事,并告诉她说自己暂且住在国营铁路总公司。
但不知君子是否相信他的话,因为君子说:“我越来越不相信你的话了。”
(这案子结束后,得好好跟她谈谈……)北野心里想道。
预告炸毁夜车的罪犯自寄来写有“四月吉日”的第四封信以后再也没有寄来任何东西。
四月吉日
凌晨三点
夜行列车
决然炸毁
仅此而已。也猜不透想在四月的哪一天炸毁哪趟列车,因而无计可施。-
不能在四月间每天停开所有夜车,如果那样干,日本大概会半身不遂了。
眼下虽然发出了指示,要求各夜车全力检查车厢,但这究竟有多大效果还是个疑问,因为不能连乘客携带的东西都检查呀!
“北野君,警察还没有掌握任何线索吧?”对策总部部长小野田副总裁搭话说。
北野也是与警方进行联络的联络员。
“十津川警部与我取得了联系,他说作为目标的可能是运行在东京和滨田间的山阴干线的‘出云1号’。”
“这有什么根据吗?”
“三月二十六日从东京站乘上‘出云1号’的叫藤代友彦的三十岁的男人是在青森被害的,据说他的手表闹铃定在凌晨三点。”
“光这一点?不也许是偶然吗?”
“还有一点,这藤代友彦好像是被估计是在旅途中结识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杀害的,这人在鸟取的旅馆里写在店簿上的字跟写给总裁的预告信的字作了比较,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同一人?”
“有可能。”
“是有可能呀?那么不是也有可能是别人吗?总觉得靠不住呀,要是因此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出云1号’,犯人乘机把其他夜车作为目标,那就惨不忍睹哮!”
“警察好像在沿这条线追缉。”
“警察那样做就行了,可咱们关系到乘客的安全啊,还不得不着眼于所有的夜车。不是这样吗?”
“为这问题,我想这就去一趟东京乘务员区。”
“有什么事儿?”
“想从乘在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的列车员那儿听听情况。”
“你也赞同警察的想法?”
“不是,可我现在连根稻草都想抓呀。”北野说。
东京乘务员区设在东京站丸内北口的二楼。
因为事先联系过,所以乘在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上的四名列车员中的两人等候着北野。
两人都是四十五六岁的正达明白事理年龄的人,一个叫浅野,一个叫中村。在他们互相自我介绍时,列车的乘务员们也都在接受副站长的点名。
两人一组提着大皮包走出门去。一辆列车有四名列车员。其他两名大概分别去品川客车区接受所乘的列车去了。
“我想问问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北野对浅野和中村两位列车员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呀,正点到达终点站滨田,乘客中也没有受伤的。”浅野列车员说。
“我问些细小的事情:凌晨三点这时刻是列车刚出福知山p巴?”
“是的,因为从福知山发出是凌晨两点五十六分。”
“正三点时,车内有没有出什么事?不管什么事都行,厕所堵了有人发牢骚也行,喝醉酒的乘客撒酒疯儿也行。”
“是凌晨三点吗?”中村列车员若有所思似地眼望着空中,说道,“什么事都行吗?”
“是的。”
“乘客几乎都睡了,没有人从福知山上车。可是,只有一个人站在通道上眺望着窗外。那大概是凌晨三点吧。”
“几号车厢?”
“我想大概是三号车厢的通道。”
“所以你跟他打招呼了,是吧。”
“因为那时间大家都休息了嘛?所以我打了声招呼,问他:‘您这是怎么啦?’心想会不会是因为头痛或是肚子痛睡不着觉呐。”
“他回什么话了吗?”
“他说起来上厕所了。”
“看上去像是那样吗?”
“不。”中村列车员笑着说,“看上去不像那样。”
“为什么?”
“因为那以后他也拉出通道上的折叠椅,坐在那上面看着窗外嘛。”
“会不会是因为厕所被人占用着,所以坐在椅子上的呢?”
“那节车厢的厕所可是空着。别的不说,他是坐在车厢的正中间呀。”
“那在干什么呢?”
“这我不清楚。也许是个喜欢看夜景的人。”
“记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相貌啦,年龄啦……”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乘客。”
“没有戴墨镜吗?”
“没有戴,但拿在手里。我打招呼时他是戴上墨镜后看我的。”
“其它呢?”
“个子跟你一般高,穿一件翻领毛衣,外面是西装,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上车的,大概没有睡好觉吧。”
“其它还有没有注意到的什么事片
“就这一些,他并没有干什么危险的事嘛。只是在凌晨三点时望着窗外,也不能提醒他呀。”
中村列车员笑了。
“凌晨三点时有没有听到闹铃响?”北野问。
“是闹铃吗?”
浅野列车员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的。这么说,也不是台钟的闹铃,是手表的闹铃。是跟这一样的东西。”
北野脱下自己的手表,按了一下闹铃按钮给他们看。闹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怎么大的声音呀。”
“这样的话,因为列车的声音可就听不到啦,再说都放下了窗帘。”浅野说。
北野心想:也许确实如此。车轮在铁轨上运行的声音相当大,况且乘客在那卧铺上睡觉时都放下了窗帘,即使列车员没有听到也不足为奇。
总之,凌晨三点左右在夜车中有位乘客来到通道上,凝视着窗外的景色,这点是可以确认的。
当然尚未清楚这是否直接与预告炸毁列车的罪犯有联系,因为那个人也许只是离别了情人,乘上“出云1号”陷入了沉思。也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虽然上了卧铺,但旁边的乘客鼾声扰人,于是来到通道上望望窗外。
“谢谢。”
北野道谢后站起身来。
两位列车员露出扫兴的表情,问道:
“这就行了吗?”
犯人预告炸毁列车的事尚未跟列车员们说,关于加强对于夜车的检查,也只是含混不清地解释说因为最近事件多,目的是为了避免引起混乱。
所以,即使两位列车员露出沮丧的表情,北野也不能对他们说犯人预告炸毁夜车的事。
“这就行了。其实,我们收到了夜车利用者的投书。信里说:乘坐了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但凌晨三点光景有个乘客闹了起来,吵得人家睡不着觉。信里还说,列车员在那种时刻应该立即叫他安静下来。”
北野一说,中村列车员立即使劲摆了摆手:
“哪里的话!就是刚才说的那位乘客也只是来到通道上看着窗外,并没有吵闹,你就这么给我们回信,好吗?”
“知道了。”
北野一回到国营铁路就接到了电话,就好像专等着他似的。
“我是新井呀。”男人的声音说道。
是大学里的同学、现在在“向二万公里挑战事务局”里工作的新井。
现在,国营铁路正在进行“舒适的旅行、向二万公里挑战”的宣传运动,作为招徕乘客的手段之一。
接受这一任务的,是设在出版时刻表等的k出版社内的事务局。
“是关于你托我的一件事。”新井说。
“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不过,对方的私生活你能保密吗?”
“当然步。想马上听听情况。”
“当然行。在新宿碰头吧。”
指定了新宿车站大楼的一家咖啡馆后,新井挂断了电话。
一个半小时以后,北野在大楼八楼的那家店里会见了新井。
窗外可以看到新宿闹市的夜景。
瘦削的新井习惯性地挽了一下头,随后从印有事务局名字的信封里取出了照片和信等东西。
“今天下午寄来的一份里有你托我找的人。”
“还是个年轻女子哩!”
“是个女大学生,二十岁。正如你看到的,寄来了在东京站拍的照片和出云市车站上的照片。这可是证明跑遍山阴线的东京、出云市间的照片呀。好像是跟她朋友两个人去的,她朋友也寄来了相同的照片。”
“可是,光这一些的话,还是不清楚是否乘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去的呀?”
北野一说,新井又挠了挠头。
“你好好看看照片。是用有日期的相机拍的,所以上面有数字吧。东京车站的这张是56.3.26,出云市的这张是56.3.27。当然是二十六日乘车,第二天到达学。从东京去出云市的夜车可只有‘出云’呀。”
“56”指昭和56年,即公元1981年。以下同。
“但不清楚是‘出云1号’和‘出云3号’两趟车中的哪一趟。”
“给我振作点精神!国营铁路总裁秘书在说什么呀!你好好看看这张东京车站的照片,月台上停着特快卧车,上面不是标有‘滨田’这一特快的标志吗?‘出云1号’经出云市去滨田,可‘出云3号’终点是出云市。
“可不是。”
“就是国营铁路,管理人员也不熟悉实际情况啊。”新井奚落说。
照片主人的名字叫折原伸子,是k大学英文科的三年级学生,住在京王线笠泳附近的公寓里。
北野想见一下面,正当他把伸子的名字和地址写在手册上时,新井俯身看着他的手边,问道:
“究竟在调查什么?告诉我好吗?”
“有人来信对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提出了一点批评意见,所以……”
“什么样的意见?”
“是乘客的意见,说吵得睡不着。”北野说了与在东京乘务员区说过的同样的话。
“总裁秘书还要为这种意见到处奔走呀?”
“秘书的工作本来就好像管处理意见的嘛。”
折原伸子的房间在甲州公路旁的一幢公寓的六楼。
(女大学生的生活也变得优雅起来啦!)北野边想边按了一下门铃。
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但链条依然挂着。已经过晚上九点了,所以对方小心谨慎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照片上的那张脸出现在打开了一条缝的门的那一侧。
“是哪一位?”
对方问。放着唱片,里面好像有人的样子。
北野出示了身份证,递过一张印有头衔的名片。
“国营铁路总裁的秘书…”
“是的。您乘了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吧。”
“咽”
“其实我有事想打听一下,这么晚打搅您……”
“是国营铁路的人?”
折原又看了几遍北野的身份证,然后松下链条,让北野进到里面。
屋子里有个年龄与折原相仿的女子,对北野说:“晚上好。”
北野总觉得有点儿晃眼,他一面望着这两位年轻的女子,一面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人虽然都没有化妆,折原伸子穿着一件白毛衣,另一人简陋地穿着花格衬衣,但她们身上都显出一股青春活力,压倒了北野。
(妻子君子结婚的时候也是这般年龄。)北野这样思忖着。
君子从学校一毕业北野就跟她结了婚,那时君子才二十二岁。北野觉得当时的君子也是这样纯真无邪,可是现在,君子却发牢骚说:“结婚太早了,没有能自由自在地玩一玩。”
“这位是我的朋友户谷尚子。”伸子介绍说。
“是一起乘‘出云1号’的?”
“嗯。”尚子微笑着说,“我们共同的朋友在松江,这回利用春假去见她,是昨天回来的。”
“您喝咖啡吗?”伸子从一旁问道。
“我是因工作来的,请不要张罗。”
“我们也想喝啊。”
伸子说道,并端来了热咖啡。
“你们是乘‘出云1号’去出云市的吗?”北野闻着咖啡的香味,说道。
“嗯。是参拜出云大社后绕到松江去的。”
“松江真漂亮啊!去拜访的朋友跟我们同岁,当女办事员,不久就要结婚了。”
“其实我是为‘出云1号’的事来的。”北野看了看伸子,又看了看尚子,“三月二十六日的一位乘客寄来了信,提出了一点批评意见,说凌晨三点左右有个乘客在车厢里大吵大嚷,太打搅人了。所以我问了列车员,可列车员说没有发生那种事。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来拜访你们了。”
“啊?”
尚子喊了起来,伸子则一面往三个人的杯里冲咖啡,一面问:
“是凌晨三点?”
“是的,刚离开福知山的时候。”
“那时我们睡得熟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伸子缩了缩肩。
“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没能帮您忙。”
“其实我们知道了估计在车厢内大吵大嚷的人,只是谁都说没有看见他大吵大嚷,所以我想要是你们看到这位乘客的话…,,
北野给两人看了从十津川那儿借来的藤代友彦的照片的复印件。
“名字叫藤代友彦,你们在‘出云1号’中或是出云市里有没有见过他?”
“给我们好好看一下。”
两人拿着那照片看了片刻,伸子看了看尚子,说道:
“这个人,不是在出云大社见过吗?”
“经你这么一说……”
“这个人是请他按快门的人呀。”
“对呀。”
“那么,你们见过步?”北野移膝躬身,问道。
伸子从屋内拿出相册,给北野看了照片。
“有我和尚子两人在出云大社前拍的照片吧。这个,是请这个人按的快门。没有错。”
“一定是这个人吗?”
“你瞧,这儿有我拍的照片。”
伸子说着翻到了下面一页。
照片上是个男人,背景是出云大社那朴素而又雄伟的神社。因为戴着墨镜,所以看上去像是另外一个人,但仔细一看,是藤代友彦。他的脸尴尬地笑着,大概是因为被两位姑娘拍照而觉着难为情吧。
“跟这个人一起,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吗?”北野探问道。
“嗯,有啊。”说这话的是尚子。
“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戴墨镜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吗?”北野来了兴头,问道。
“嗯,是戴墨镜的。照片上的淡墨镜就是他的。”
“这是怎么回事?”
“拍照时阳光很晃眼,于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向一起来的男人说:‘把墨镜借给我。’所以拍了这张照片。”伸子说。
“另一个人的照片为什么没拍呢?”
“我说:给你们拍照,你们排好。于是他说:‘我不用了。’说罢就到一旁去了,我心想这个人太腼腆了……”
“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吗?”
“咽”
“照片上的人,也就是藤代友彦和那个男人样子怎么样?看上去两人说话投机吗?”
“嗯,看上去像是好朋友。”
“两个男人跟你们也说话吗?”
“请他们按快门以后讲了几句话,例如,好像是乘的同一趟列车啦,从东京来的啦,不过就是这些话,名字都没有问啊。要是再年轻一点的男子,也许会更积极地跟他们搭话的,可是……”伸子说着笑了。
“到出云大社是什么时候?”
“嗯……到达出云市大概是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十六分吧。是正点到达的。日本的国营铁路可准点哩!”
“谢谢。”
“我们也一直盼望着乘坐大社线,所以立即换乘了大社线。”
“衔接得可好呐厂尚子从旁说,“到达出云大社越大概是八点四十分左右吧?”
“根据时刻表,从出云市发车是八点二十三分,到达出云大社站是八点三十六分。”
北野说道。出来时他在时刻表上查看过。
“从出云大社站我们是走着去的,到那里一看,那两个人已经在那里了。所以他们可能是从出云市站乘出租汽车来的吧?”伸子边思索边说道。
“不过,他们说回去乘大社线。”尚子接着说。
“这么说,在出云大社见到两人是九点左右步?”
“咽”
“他们后来怎么了?”
“大概乘大社线了吧,因为我们乘公共汽车去日御搞了,可那两个人没有来。那天天气很好,虽然是星期四,可车里坐满了新婚夫妇。”
“日御峡好像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是吧?”
“是条新婚夫妇的路线。从断崖上眺望的大海景色美极了!那里既有被人称为‘山阴的宫岛’的红色的日御椅神社,又有被称为黑尾鸥的繁殖地的经岛……”
“后来你们干什么了?”
“乘公共汽车去朋友呆着的松江了。她这个月内将在出云大社举行婚礼,我们还得去。”伸子欢乐地笑了。
“跟藤代同行的那个男子,你们也看见过他摘下墨镜的脸吗?”
“off!”
“长着一副什么样的脸?有什么特征吗?”
“是副什么样的脸呢?”
伸子和尚子又互相看了一眼。
“是个四方脸浓眉毛的人,总而言之不是美男子,好像对女人没有多大吸引力。”伸子笑着尖刻地说道。
“其他方面呢?”
“属于瘦的,身长大约一米七二、七三左右吧。”尚子说道。
这两位年轻女子对于自己不关心的异性兴许不太记得了,但北野心想案子稍稍有了进展。
藤代友彦和跟他一起的男人是二十七日早晨在出云市站从“出云1号”下车并参拜出云大社的。
(可是,这果真与预告炸毁夜车有联系吗?)
回到国营铁路总公司,北野便与十津川取得了联系,谈了两位女大学生的事,因为他觉得她们的证词,较之预告炸毁夜车这一问题来,也许更有助于凶杀案的解决。
对策总部也是同样一种气氛。
“你的汇报不是只让警察高兴吗?”说这话的是对策总部部长小野田副总裁。
“杀害藤代友彦这个人的,也许是那个戴墨镜的人,但虽说如此,被作为目标的夜车也不能只限于‘出云1号’吧?”
小野田反复说着同样的话。他的话里也流露出了焦灼的心情。
“完全如此。”北野说,“与警察署一联系,十津川警部果然高兴极了。”
“我说是吧。可是呀,北野君,即使凶杀案解决了,这案件也未必能解决啊。”
“如果是同一犯人,两起案件当然就能同时解决吵。”
“有没有确凿证据说明是同一犯人呢?”
“列车员作证说,这个戴墨镜的人在凌晨三点左右没有睡觉,在车厢内望着窗外。”
“所以你认为他怎么样?”
“说不定他正在考虑几天后在‘出云1号’安置爆炸物时的情况。”
“能这样断定吗?”小野田目不转睛地看着北野。
北野低下头去。事关人命,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生命,而是关系到三百名以上的乘客的生命安全。当然不能在“说不定”这一模棱两可的前提下制订计划。
“不能断定。”
“那么,就只能像过去一样检查所有的夜车呼。”山本驾驶局长用往常那种粗俗的口吻说道。
“现在夜车运行情况如何?”小野田看着手表问道。
“截止晚上十点,列车都运行正常,除了大雪、暴风雨以及地震这些不可抗拒的灾害以外,我决不打算让夜车停止运行,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是你的工作,同时也是整个国营铁路的态度呀。”小野田说。
“退职的人和道口事故的调查怎么样了?”公安部部长后藤摇晃着身子问道。
北野取出笔记本,说:“警察署都在替我们调查,但目前据说还没有出现预告炸毁夜车的那种人物。”
“警察的调查可以信赖吗?”后藤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不只是后藤,北野自己也有不满,他觉得警察较之预告炸毁夜车的问题来似乎更重视解决在青森发生的凶杀案。
据说十津川警部认为青森的凶杀案在某些地方与预告炸毁夜车的案件有联系,但从保卫列车的角度来说就不能那样断定了。
即使被作为目标的夜车不是“出云1号”,但如果能解决凶杀案,警察的面子也许就能保全,但国营铁路也许会因失策而使数人,不,甚至数十人、数百人罹难。
“总之警察说:退职的人和事故的有关人员中找不到估计是罪犯的人。目前还不得不相信他们的报告。”北野说。
“那么究竟是谁憎恨国营铁路,干那种在夜车上安置炸药的蠢事呢?”
后藤抱着胳膊,叹了一口气。
“一旦成为国营铁路这样的巨大组织,总是会被人憎恨的嘛。”小野田说道。
小野田曾代表总裁木本出席过几次噪音公害诉讼会,从其经验来说,像国营铁路这样的大组织,不管其意愿如何都将给社会以影响,也将因此而遭到社会和个人的反感。
国营铁路作为交通机关,社会要求它提高速度。当它答应社会要求,谋求提高速度,开设新干线时,这回却因噪音公害而受到非难。不只是噪音公害,甚至新产生了耳朵听不到的低频公害问题。低频公害是始料未及的。正如此例所表明的,不知道国营铁路会因何种事招致社会怨恨,成为人们批评的目标。
不光是这些大的问题。
还有每一个国营铁路职员的接待态度问题,特别是最近对职员的批评强烈起来了。
批评服务态度不好的来信接连不断。
也有来信诉说委曲的,说自己因忘了月票而被检票员当作罪人看待,一般的乘客诉诉苦就忍耐了,但其中未必没有勃然大怒,往列车里扔炸弹的人。
总觉得警察无视这种情况,而只是抱着凶杀案受害者的手表闹铃定在凌晨三点这件事不放。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只依赖警察。”山本斩钉截铁地说。
山本平素不太坚持自己的主张,正因为如此,他的这番话很有份量。
“我也赞成独自调查,但你认为采取什么办法好呢?”小野田问。
“我认为应该进一步加强夜车发车前的检查。当然光这一点还不够,所以我有一个建议:国营铁路收到了写着各种各样批评意见和希望的人,虽然也有不负责任的来信,但也一定有相当认真的,我认为问题是对这些认真来信是否真诚地作了回答。”
‘据宣传部说,因为来信数量庞大,所以不能-一回答。”北野说,“我们决定把大家的意见反映给业务部门-一写信实在办不到,只好请大家多多包涵了。”
“我是这样考虑的:这次预告炸毁列车的犯人是相当冷静的,如果是个感情容易爆发的人,我想他不会预告,而是直接扔炸弹了。其冷静也表现在预告的方法上,用引起我们注意的那种方法,分四次寄来了预告信。”
“这就是说,要是那种犯人,过去也可能常常寄来对国营铁路表示不满和怀疑的信,是吧?”
小野田一问,山本正中下怀似地使劲点点头。
“完全如此。我感到这个犯人有一种妄想病。说不定是个投书狂。以前多次写过信,但国营铁路方面没有回过一封信,有可能对这一点恼火,以至发展到像这回这样预告炸毁夜车。”
“但如果是个投书狂,三番五次写信谴责国营铁路,那么宣传部不也会盯住他了吗?”
“起初也许不是谴责的信。从指定凌晨三点这一时刻来看,可能是个非同一般的铁路迷,所以起初或许是忠告的信。最近有相当一批夜车和特快卧车的爱好者,听说从这种爱好者那里寄来了许多信,要求设立供新婚用的单间卧铺啦,希望在新干线上也开设夜车啦,等等。我还知道有的爱好者甚至画了未来夜车的蓝图给国营铁路寄来了。犯人也是夜车的爱好者,最初可能是希望国营铁路如何如何做的投书,自己觉得是个很好的建议,甚至认为可以从国营铁路总裁那里得到感谢信,但与期待相反,自己的意见被置之不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想的吧,一般的人可能因此而罢休,但有妄想病的犯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回就决心炸毁自己所爱好的夜车。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马上与宣传部合作,调查一下最近一年的来信。”北野说道。
辞职者
“先从大阪一羽田间的飞机的问题开始汇报。”
龟井刑警在二日晚上的搜查会议上第一个发言。
墙壁上的挂钟,三点的地方贴着红胶带。
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分,再过四小时四十分钟,又到罪犯预告的凌晨三点了。
“先从三月二十八日十二时三十分由大阪发出的日航112航班说起,使用于这班航班的飞机是dc10,这天的乘客有三百十七名,乘客的名簿中没有藤代友彦的名字,不过三百十七名乘客中有五名写的是虚构的地址,我寻思其中可能有藤代友彦和跟他同行的戴墨镜的男人,作了一下调查
“不对吗?”十津川问道。
“可惜不对。据说这五人全部都穿着清一色的藏青色运动上衣,所以估计与藤代友彦和跟他同行的人没有关系。”
“这就是说,藤代乘另一班航班的飞机峻?”
“同一天十三点四十分由大阪发出的全日空28航班是三叉前,这班航班的当天的乘客有三百零九名,其中也没有藤代友彦的名字。三百零九名中写虚构地址的只有两人,这两人是一对情侣,男的五十多岁,女的三十多岁,可能是因为作寻欢作乐的旅行或是什么的怕写真名吧。”
“那么,你是说藤代友彦和戴墨镜的男人哪班航班的飞机都没有乘吗?”
十津川露着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看了龟井一眼。
“刚巧这两班航班的女乘务员来东京,所以请她们看了藤代友彦的照片,但哪位乘务员都回答说没有记忆。”
“糟了,阿龟,这样的话,藤代和戴墨镜的男人在三月二十八日不是乘不上‘初雁门号’了吗?”
“是的。”
“但他们乘了。”
“完全如此。”
“这个问题决定重新研究,往下谈吧。调查东京铁路同好会的是…”
“是我。”西本刑警站起身来,“现在有会员一百八十九名,我要来了名簿的抄件。”
“其中有藤代友彦的名字吗?”
“有。这个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入会资格,只要是爱好铁路的人谁都可以入会,上至七十六岁的老人,下至小学生都参加。会长是一个叫小早川的四十岁的男人,他在一家出版有关旅行书籍的出版社里工作。会费每月一千日元。”
“这个会干些什么事情?”
“据说每月在第一个星期六举行一次聚会。并非所有会员都参加聚会,大致只有三十个左右参加。另外,隔月出一期会报。我要来了三张,请您看一下。其次是,这会报上也登着,他们也常常举行一些活动,例如在山口线参观蒸气机车啦,参观京都的梅小路机车区啦,乘特快卧车去九州作三宿四日游啦,听说有时还请国营铁路的司机和列车员来介绍情况。”
“这些会员中要是有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就好了。”十津川一面扫视着名簿一面说道。
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填在上面,但年龄和职业等没有写进去。
男性占整个会员的五分之四左右,五分之一是女会员。女性出乎意料地多,这大概是因为女性中铁路迷也增加了。
“警部您以为其中有那个男人,是吗?”龟井问。
“是啊。”十津川边考虑边说道,“不可能设想藤代从一开始就打算跟戴墨镜的人一起去山阴旅行,恐怕是偶然在‘出云1号’中遇上的,于是两人意气相投,参拜了出云大社,一起游览了鸟取沙丘,住在同一个旅馆里,但无法想像他们是公司的同事,因为若是同事的话,在听旅馆老板作证和沙丘的导游或出租汽车司机作证时,冰室悠子照理应该对这个人会想起一点什么来的,她也是同一个公司的人嘛。可藤代这个人朋友关系不是很好,要说公司以外的世界,就是铁路了,只有铁路爱好家的团体了。从两人偶然遇见,意气相投地一起旅行来看,只能认为是这个东京铁路同好会呷。”
“那么,要一个个清查一下这些男会员吗?”
龟井说道。男会员总共有一百六十人。
“查一下吧。运气好的话能遇上戴墨镜的男人的。另外,刚才国营铁路的北野打电话来说,找到了两名说是在出云大社见到藤代他们的女大学生。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都写在黑板上,你把它记下来。她们看到了那个男人摘掉墨镜的脸,说他是一个四方脸、浓眉毛的人。如果发现可疑的人,也可以请她们看看。”
“藤代还是去出云大社了吧?”龟井肯定似地说道。
“是的。正如冰室悠子所说的,他参拜了出云大社,并且去鸟取的沙丘拍了照片。”
“可是,为什么瞒着她去青森这种地方呢?也看不出是被戴墨镜的人威逼着去的。”龟井歪着脑袋。
十津川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说道:
“所以我才认为两个人可能都是东京铁路同好会的会员。正因为有共同话题,所以藤代和戴墨镜的人才一起参拜出云大社,一起去鸟取沙丘,在鸟取同住一个旅馆。所谓共同的话题,当然是铁路竣。让我们把戴墨镜的男人作为预告炸毁夜车的犯人来考虑一下吧。这也是北野说的,从三月二十六日的‘出云1号’的两名列车员的证词知道了一件事情:第二天二十七日凌晨三点,那个男人来到了三号车厢的通道上,从窗户里凝视着外边。是在其他乘客熟睡的时候。如果他是罪犯,那么他是在弄清楚应该炸毁的列车在凌晨三点时运行在哪一带。”
“藤代看到了吗?”
“这不清楚,但从藤代的手表闹铃定在凌晨三点来看,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藤代乘上‘出云1号’后遇上了戴墨镜的男人。两人交谈共同的话题——铁路的事情,这时藤代对对方总惦着凌晨三点这一时间感到奇怪,于是他把自己的手表闹铃定在凌晨三点。我想恐怕他在那时刻醒了吧,并且也许看到了戴墨镜的人的奇怪举动。问题是戴墨镜的人可能察觉到了藤代的这种态度,但这还不清楚。”
“所以杀害了他,是吗?”
“恐怕是的。在鸟取住在同一旅馆里,当时藤代的手表闹铃在凌晨三点响了起来,使女服务员吃了一惊。即使戴墨镜的男人认为还是杀了藤代为好,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要是,要是在山阴杀了他,就会被人知道四月吉日凌晨三点自己所要炸毁的夜车是‘出云1号’,所以特地把他带到青森,在那里杀害了他。”
“是怎么带去的呢?好像没有威逼着带去的迹象呀。”
“这是一个推测呀。藤代对铁路感兴趣,正在为乘完两万公里国营铁路所有线路而努力,但据说他还没有去东北方面,犯人有可能巧妙地投合了这一点。如果早晨六点去鸟取沙丘,那么当天能从上野乘‘初雁11号’去青森,采取换乘山阴干线、播但线、新干线的办法。藤代本来就喜欢看看时刻表乘车,所以兴致勃勃地乘了上去。虽然星期-一天就得缺勤,但藤代好像本来就不是一个工作热心的职员,所以跟犯人一起去了青森,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会被害。”
“到东京时,为什么不给情人冰室悠子打电话呢?”
“有各种各样的可能呀,藤代这个人据说也爱跟别人闹着玩儿,所以说不定想到了青森后给她打电话叫她吃一惊。因为本该去山阴的情人如果从不同方向的青森打电话来,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另外,也许他想从东京同她联系的话会被她阻止的,所以没有这样做。”
“可是,警部,新干线发生了事故,从时间上来说藤代他们不是去不成青森的吗?”西本刑警说。
“啊,我知道。”十津川点了点头,“因为作为去青森的白天的特别列车,‘初雁11号’是最后一趟嘛。如果乘不上这趟列车,就只能乘夜车‘夕鹤’了。‘夕鹤1号’晚上七点五十分由上野开出,到达青森是第二天清晨五点0三分。但藤代的尸体是凌晨一点三十分左右在青森站的厕所附近发一现的,这就赶不上这时间了。’——
“可是,警部,要是这谜解不开,那么即使逮捕了犯人不是也不能以杀人嫌疑起诉吗?”
“我知道,可我们首先得找出犯人来啊!”
到凌晨三点,刑警们立即一齐抬头看了着墙上的挂钟。
短针丝毫不差地指着了这一数字。
那口挂钟下面贴着从国营铁路总公司那里要来的日本全国铁路图。
十津川眼睛盯着放在眼前的电话机,因为一发生事故,国营铁路将立即来电话联系。
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搜查总部,年轻的樱井刑警像是无法忍受这沉默似的狠狠地说道:
‘布这儿呆着又有什么用呢!”
樱井说得完全对,但话虽那么说,在这深更半夜里又能干些什么呢?
十分钟过去了。
十津川主动给国营铁路的北野挂了电话。
来接电话的北野说:‘精稍候。”
十津川的脸上刹时露出不安的神色。
“是被炸毁了吗?”
“不,还没有接到全国各管理局的汇报。啊,刚接到北海道的汇报。没有事,夜车运行正常。”
“是吗-”
“可是,每天凌晨三点这样担惊受怕,真叫人受不了呀!”北野说着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
警察也同样如此。
天一亮刑警们就从搜查总部跑了出去,像是要发泄这积压在心里的郁闷。
他们是去清查东京铁路同好会的会员的。五名刑警调查一百六十名男会员,每人分担三十来名。
小学生、中学生会员首先无条件地被排除在外。
其次是五六十岁高龄的会员。
剩下的会员四十六名。刑警们去他们住所走访了每一个人,有的还去他们工作单位约见他们。
对龟井他们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这四十六名会员中没有一名会员使用假名字或写假地址的。
除去能证明从三月二十六日晚上至二十七日不在现场的人,最后剩下的名字就只有一个了:
中河英男29岁
自黑区目黑五段目黑高级公寓306号
可是,刑警们没有见到这个人,因为他于三月十六日突然搬出这幢公寓,躲藏起来了。
龟井会见了公寓的管理人。据说是从专门管理的公司派来
的这位个子矮小的中年管理人,朝龟井露出老好人似的微笑,说道:
“中河突然搬走的时候我可吃了一惊啊。”
“是个四方脸、粗眉毛,身高大约一米七三的人吗?”
龟井一问,管理人立即回答说:
“这个嘛,你这么一说,眉毛倒是很粗的哩,个子也有那么高。”
“还记得是哪家搬运公司替他搬的家吗?”
“好像是他自己干的。”
“自己?”
“嗯。他有一辆小型客货两用车,用它分几次搬走的。我也帮忙了。”
“当时他说搬到哪儿去?”
“想到因为以后来信的时候不知往哪儿送才好所以也问了。可中河说那地方不太好,终于没有告诉我,还说即使来了信一类的东西也替他烧掉就是了。”
“关于突然决定搬家的理由,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也只是说突然决定搬家,详细情况没有给我说,本来就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听说是在新宿的一家有关建设的公司里于财会业务的工作,好像那儿他也辞了。”
“是他说辞掉了工作吗?”
“嗯。搬家的时候他说:‘我不愿意受人使唤,今后自己做生意。”
“现在他的房间怎么样了?”
“昨天住进了新户,这儿地方好,希望居住的人可多哩!中河他出什么事了吗?”
“只是想见见他,问问情况。”
“原来是这样。真遗憾,那以后他跟这儿也完全没有联系了。”管理人过意不去似地说道。
十津川去坐落在四谷三段的出版社走访了东京铁路同好会
会长、也是旅行杂志的编辑小早川进。
不知为什么,总想像那是个蓄着长发、身体瘦削的男人,但实际的小平川却是个胖胖的身材高大的男子,头发也剪得很短,一张晒黑了的健壮的脸。
时常有这样的事。
“我去菲律宾的宿务岛采访了四天。”
小早川持了把晒黑了的脸,敬给十津川一支烟说,是在马尼拉买来的细细的雪茄烟。
“您知道东京铁路同好会的一名叫中河英男的会员吗?”十津川问道。
小早川露出一副白牙:“当然知道呷,在聚会上碰见过几次。”
“有他的照片吗?”
十津川一问,小早川皱了皱眉头:
“怎么啦?中河君不可能会去麻烦警察的……
“不是那么回事。也是同好会会员的藤代友彦在青森死了,这您知道吗?”
“嗯。报纸上看到了,吃了一惊。写着什么遭到了强盗的袭击,那是真的吗?”
“那还不清楚,但有人作证说藤代跟中河英男模样的一个人在一起。当然,并非断定中河是犯人,作为我们来说,如果同行的是中河,就想打听一些去青森时的情况。”
“我找一找吧。”
小早川打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一取出写着“同好会案卷”的厚厚的口袋,就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里面装着复印的同好会的会报和名簿等,同时还装着几张照片。
“啊,这里面有他。”
小早川指的照片上,五个男人并排站在某地车站的月台上。
“这是去参观山口线的蒸气机车时在津和野拍的。右起第二人就是中河君。”
小早川说。十津川凝视着那个人。
没有戴墨镜,所以面孔一目了然、确实是张四方脸,眉毛浓浓的,看上去好像是个意志坚强的人。
五个人里也有小平川和藤代的脸。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是去年的十月。记得是从十号开始旅行了三天呐。”
“中河是个什么样的人介
十津川一问,小平川立即显出诧异的神色,说道:
“与其问我,不如问他本人如何?住址这会员名簿上写着嘛。”
“可他上个月十六日搬了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啊?我不知道。这么说,三月的例会时他倒是没有露面。”
“听说他在建筑公司工作,是吗?”
“是在设在新宿东口的水上建设总公司的会计科里工作。我走访过一次,所以知道。”
“再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去。中河成了同好会的会员,所以他也爱好铁路吧!”
“当然是的。我常跟中河君谈铁路的事。”
“也谈夜车的事吗?”
“夜车在我们会里最受欢迎了,中河君也很喜爱。中河君张嘴闭嘴都是说:在国营铁路中,夜车是最优雅、最富有幻想的车辆。”
“有没有就夜车发过牢骚或是指责过?”
“当然有竣,因为现在的夜车也并不是百分之百满意的嘛。我们这个会也以‘我对夜车的希望’为题举行过座谈会。中河君和大家提出了很多很多要求,例如:单间卧铺收费昂贵,但挤得慌,都快叫人喘不过气来了;有的夜车上没有餐车,这种夜车太不方便了;希望新干线上也开设卧铺夜车,等等。”
“你还记得中河发的是些什么样的牢骚吗?”
“这个嘛,中河君去年十一月份有事去九州时乘坐了特快卧车‘富士’,据说他当时下决心买了一张单间卧铺的车票。可比飞机票还要贵一些呢!但用他的话来说,床铺太窄,桌子也不好用,而且整个房间简直像火柴盒一样,叫人端不过气来。他说,因此即使想睡也丝毫睡不着,真是倒了大霉。他还说,收了那么贵的费用,应该建成更舒适的单间卧铺才是。我也乘坐过一次单间卧铺,完全有同感。若是有闭所恐惧症的人,倘若在那单间里呆上一个小时,不是会叫人发疯吗?”
小早川尽管说得这样尖酸刻薄,但他的脸还是带着笑容。
十津川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有单间卧铺的夜车并不多。
隼东京一西鹿儿岛
富士东京一宫崎
朝风1号“号东京4博多
出云1号叫号东京一滨田
仅此而已。
“出云1号”也有单间卧铺,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使中河生气的据说是“富士”的单间卧铺。如果他想安置炸弹进行报复,那么他的目标当然不是“出云1号”的单间卧铺,而是“富士”的单间卧铺。
“就这一些吗?”十津川问。
“中河君就夜车所发的牢骚就这一些,其余的与其说是牢骚,不如说是希望。”
“是些什么希望?”
“现在,新干线从东京到博多即使乘坐最快的‘光号’也要花七个来小时,就是使用特别车厢的靠背椅,七个小时可也太累人了!”
“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大概是年龄的关系,连续坐七个小时我也觉得身体不舒服。”
“我也和中河君持相同意见,希望新干线上开设夜车。不然的话,不是会越来越被飞机拉夫乘客了吗?中河君的意见是,希望开设一趟晚上十点左右从东京出发的新干线夜车。路轨宽,也不太摇晃,应该是睡得很稳的。”
“但如果晚上十点离开东京,第二天凌晨五点前就到博多了吧?”
“只是夜车不要用时速两百公里的速度开。用一百二三十公里的速度开就行了,即使这样也比以往的夜车快得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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