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大竹)
我不喝酒,无论在任何场合,无论面对任何人。其实,我是具备喝酒的先天因素的。从遗传学角度讲,我的父亲是有名的“酒罐儿”,我的身上也应该有喝酒的基因。可我不喝酒,却全是父亲的缘故。
母亲死时,我才14岁,初中尚未毕业。我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4个懵懵懂懂的弟妹,最小的妹妹还没断奶。那年,母亲不到40岁。母亲是自杀的。家里买来药老鼠的药,母亲一口气喝了下去。在咽下老鼠药的同时,母亲也将一辈子的辛酸苦辣咽了下去。
母亲被裹着白尸布从医院抬回来那天,是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家里那种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气氛,至今我仍不堪回首。弟弟妹妹伏在母亲满是药味的尸体上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惹得四邻也纷纷抹泪。从不号啕大哭的我,心里恸哭得分不清日月天地,最终晕倒。
父亲坐在一边,两眼直直地、呆呆滞滞地盯着门板上的母亲,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毫无关联。这一切,都是“酒罐儿”父亲一手造成的。
父亲曾以惊人的酒量闻名乡里,乡里人给他取了个绰号“烂酒罐儿”。一个“烂”字,形象地概括了父亲因酒而疯狂的特点。父亲不仅嗜酒如命,酒还常常使他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酒能乱性,在体壮如牛的父亲身上,是有力的佐证。
父亲醉后,在外面没有发泄之地,家便成了他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场所。深知父亲脾性的我们兄妹几个,只要得知父亲喝酒,就趁早躲得远远的,母亲成了父亲进攻的目标。酒后的父亲,每次都会变成红脸关公,每次都要将瘦弱的母亲打得鼻青脸肿。
那年冬天,队里年终决算,会计宣布我们家可以归于50元钱,那是我们家从超支户第一次变为归钱户。父亲为表示庆贺,捧着酒罐咕噜咕噜地大喝一气。喝了酒的父亲,忘记了归钱的喜事儿,尽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不顺心事与母亲大闹起来。
最后,不服输的母亲被酒疯子父亲捶得一塌糊涂、四肢都不能动弹,只好在家养伤。养伤中,母亲将这一生逐日逐日地想了一遍,想到第三天,母亲终于想明白了: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趁父亲出门干活之际,母亲为自己设计了一条自行了断的路子。
父亲的酒龄不算短,家里存下的酒瓶、酒罐也不少。母亲下葬那天,父亲跪在母亲坟前,亲手将那些凡是与酒沾边儿的东西都通通砸了。最后,父亲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说:该埋的是我这个酒鬼呀……
从此以后,家里再也闻不见酒味了。不管是任何时候,不管招待任何客人,父亲也从来不喝酒了。再不喝酒的父亲,整日孤孤单单、沉默寡言地耗着他的余生。
从那时起,我在心中发誓:这一生绝不沾酒,无论在任何场合,无论面对任何人。
【作者简介】
巴山,本名彭明凯,文学学士,已在海内外报刊发表各类文学200多万字。先后在国内多家报刊开设专栏。出版诗集《爱河泛舟》,散文随笔集《五味人生》《拷问世界》《竹海梦天堂》《迈向成功的路》,小说集《滴水看海》《悠悠情思悠悠恨》《你是我的影子》《你的秘密我知道》等9部文学专集。《读者》《百花园》杂志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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