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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城寨》,送给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一首情歌

这个五一如果还要推荐一部电影,我想应该是《九龙城寨之围城》。

写在前面

80后、90后这一代人,对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应该都不陌生。

彼时的香港电影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文化风向标。周星驰的无厘头,周润发的赌神,成龙的功夫,郑伊健、陈小春的古惑仔……不知道是多少人青春的回忆,以及争相模仿的对象。

就说一点简单的事实,即可见当时香港电影的影响力。前段时间去世的日本著名漫画家鸟山明先生,他创作的《龙珠》漫画可以说是享誉世界,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而鸟山明先生就曾经说过,自己是香港功夫片的电影迷,最喜欢的功夫明星就是成龙。甚至他的《龙珠》漫画里,有很多角色和技能就取材于香港功夫片。

比如《龙珠》早期的大反派桃白白,就是借鉴了香港功夫电影《蛇形刁手》中的上官逸云形象,孙悟空爷爷孙悟饭也参考了《醉拳》里的苏乞儿造型。

鸟山明甚至直接将功夫巨星成龙画进了他的漫画,在孙悟空他们参加第一次武道大会时,师父龟仙人假扮的武林高手,就化名“陈龙”。

这些都可见巅峰时期的香港电影影响力,绝不仅限于香港和大陆地区,而是有着巨大的全球文化辐射。

很可惜,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也就短短四十年时间。

在进入千禧年以后,香港电影就进入了后继无人、青黄不接的状态。一些香港电影人选择了北上,但仍然没有摸透内地观众的审美与喜好,在创作、合作方面仍然有很多问题。

也有一些香港电影人选择瞄准泛亚洲市场,比如陈可辛、彭氏兄弟等,这里也是港片谋求光复的一个重要阵地。

但还有那么一群香港电影人,他们希望“守住本港”,在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再续辉煌。比如拍出《阿郎的故事》的杜琪峰导演,以及前些年的新锐导演叶念琛。

但是不管如何,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没有谁能够躲避,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确实是过去了。

今天很多在内地上映的香港电影,它们在一次次败坏着曾经香港电影给人们留下的美好印象。用早已经是陈词滥调的“无厘头”“屎尿屁”等浮夸表演,甚至把昔日在大众眼里星光璀璨的影帝、影后们都给拉下了神坛。

值得庆幸的是,在一堆烂片中,香港电影确实偶尔还能“回光返照”一下,时不时给人一点惊喜,让我们看到当年香港电影巅峰时期的一缕繁华泡影,让人忍不住去追思神往那是怎样一个星光璀璨、诸神大战的电影黄金时代。

前有《无双》《追龙》再续了港片的高质量,现在这个任务交到了《九龙城寨之围城》手里。

《九龙城寨之围城》(后面简称《九龙城寨》)在我看来之所以成功,离不开三点:主题、动作、场景。

其实这三点也是老港片致胜的法宝。

一、主题

先说第一点主题,这其实是最核心的点。主题定错了,电影大概率要“扑街”。

以前人评价香港电影,有这八个字:尽皆过火,尽是癫狂。

这八个字用来形容香港电影的风格,是精准的。不管是周星驰的无厘头,还是成龙的功夫片、警匪片,搞笑和打斗都是用尽全力,甚至到了癫狂的地步。

但这八个字其实并不是香港电影成功的因素,而只是一种结果。现在很多香港电影进入大陆市场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就是过于浮夸和矫揉的表演,以及过于天马行空的剧情,而大陆观众却并不买账。

在我看来,港片成功的核心应该永远是那份“草根和市民情怀”,如果我们回忆一下港片中那些经典的角色和对白,这一点其实贯穿始终。

比如被人陷害的赌神,散尽家财、沦为乞丐的武状元苏乞儿,《旺角卡门》中两个受尽欺凌、抬不起头的小混混,《功夫》中一心想加入黑帮,却始终混不出个名堂的阿星。

甚至连法力无边的齐天大圣,在香港电影中也只能“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黄金时代的香港电影,不管是拍警匪、拍喜剧、拍神魔、拍古惑仔,它总是能够让你迅速代入角色,并最终产生强烈的共情,与角色同悲同喜,一起哭一起笑。

靠的是什么?不是靠精致的特效,也不是靠真实的场景,其实靠的就是电影中所传递出的那一份“草根和小市民情怀”——当然演员的演技也功不可没。

回到《九龙城寨》这部电影,它没有选择一些过于宏大、抽象的主题——最近几年的香港电影总喜欢讲一些权谋、政治,但又因为格局不大,手段幼稚,常常被国内观众吐槽。

《九龙城寨》故事的核心是“情义”,这是港片中最常提及,也最容易引发共鸣的主题。很多导演不屑于再拍这个题材,认为毫无新意可言。

殊不知电影的题材总共也就那些种类,再老的题材,只要拍出自己的特色,拍得好看,哪怕就是旧瓶装新酒,观众一样会买账。

《九龙城寨》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为了不剧透想去观看的观众,我粗略说一下:

它其实就是由上一代黑帮争斗的恩怨引发的对下一代的仇杀,有人想保护主角,有人想杀害主角。情义贯穿于整部电影,因为一句保护主角的承诺,很多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主角为了回报这份情义,也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并最终守护了整个九龙城寨的故事。

电影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将主人公陈洛军(林峰饰)的身份设定为社会最底层偷渡到香港的偷渡客。

他在香港卖苦力,在KTV打拳,拼命挣一点血汗钱,只为了能早日买到一张香港身份证,可以合法的在香港生活下去。

但就是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也被当地的黑社会嘲弄,他们不仅骗了陈洛军辛苦赚来的钱,还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愤怒之下的陈洛军,抢了黑帮的一袋白粉,一路躲避追杀来到了九龙城寨。本以为刚能得到喘息,但他想拿抢到的白粉在九龙城寨换钱时,却被认为是坏了“道上的规矩”,又被九龙城寨的势力追杀和殴打。

满身是伤的陈洛军,就像一只困兽在九龙城寨中徒劳的反抗、挣扎。他睡在九龙城寨本已是非常狭小的楼宇屋檐之间,那里电线缠绕,垃圾遍地。

他食不果腹,疼痛难忍。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洛军的遭遇,正是当年那一段艰难岁月,无数为了谋生的偷渡客的艰难历史。

当然,今天关于“偷渡”的记忆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远。但“背井离乡”,在大城市“艰难生存打拼”,住着“老破小的出租屋”,这样的记忆仍然能让广大打工人,迅速与陈洛军这个角色共情。

这就是导演塑造角色成功的地方。

而在陈洛军人生的最低谷时期,九龙城寨的本土居民,却对他释放了善意。这里没有人驱赶他,善良的老婆婆从窗口递出半块面包,小女孩递给他没喝完的半瓶汽水。

因此电影所讲的“情义”,就不单单只是兄弟之间肝胆相照的情义,还有从更广泛的意义上,一种朴素的侠义——它来自对弱者的同情与收容。

二、动作

第二点值得称道的是电影的动作设计。

尽管有不少人吐槽这部电影的动作打斗部分,有很多失实之处,比如人人飞檐走壁,硬气功刀枪不入等等。

存在这种偏见多半是不了解这是一部由港漫改编的动作电影,因此它的打斗风格多少会带有一些漫画的风格。这点在以前香港的漫改电影如《风云》《龙虎门》等身上均有体现。

如果心里有了这个预期差,再看本作的打斗部分,还是有很多精彩之处。

比如大部分肉搏都拳拳到肉,动作凌厉刚猛,很符合黑帮械斗的风格。现在很多电影拍动作部分,容易投机取巧,要么过度依赖慢镜头,要么过度依赖特效,导致打斗的流畅感和真实性大大降低。

《九龙城寨》的打斗还融合了不少成龙功夫片中的特色,就是随时随地借用场景中存在的道具来战斗。

因为本身九龙城寨的特殊环境,就是一个天然的乱斗场。当两派势力在城寨中走街串巷,飞檐走壁,腾挪闪转,确实是一种有别于其他动作电影的独特视觉享受。

又因为是纯正的香港电影,所以它的打斗还是保留了很多如古惑仔电影中血腥、真实、残酷的部分。断肢、流血都是家常便饭,所以这部电影并不特别适合年龄小的观众,但喜欢动作片的成年观众一定会看得非常爽和过瘾!

三、场景

第三点特别值得一说的是场景搭建。

九龙城寨这个地方早在1993年就已经被拆除了,电影自然很难百分之百的复刻。

电影除了在九龙城寨的大全景上使用了特效渲染以外,城寨里的细节,那些铺面街道,住户居民,服装道具,都是非常考究还原。

破落、逼仄的街道,随处涂画的标语,纵横交错的杂乱电线,配上喧嚣嘈杂的人群,一瞬间就将观众带回了上个世纪80年代喧嚣拥挤的香港。

难能可贵的是,电影逼真的场景还原,并不是简单的将九龙城寨作为一个单纯的故事发生背景。

我们能很明显看出,它是有导演对这个地方倾注的情感。陈洛军从初来乍到的闯入者,到慢慢融入城寨成为本土居民。

我们跟随着主人公的视角在体验城寨的风土人情,生活作息,这里的欢喜与忧愁,这里的无奈与悲伤。

比如电影中一个似乎与主线无关的小细节:一个女子被丈夫活活打死,城寨的管理者龙卷风(古天乐饰)却表示无法将男人抓住送警察局,因为这里是三不管地带。

女子的孩子被街坊善意收留,而那个没有受到法律制裁的男人,最终的结果是被几个城寨的年轻人,包括主角用武力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城寨的管理者龙卷风并没有责怪这些年轻人,反而开玩笑说下次有架打要叫上他。

这就是九龙城寨,虽然它好像是罪恶滋生的天然犯罪温床,是法律触及不到的三不管地带,但这里也有着朴素的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正义。

归根结底,社会治乱的根本永远不是环境。错误的不是九龙城寨,而是那些追逐利益的人。

结语

在电影的最后,陈洛军和几个兄弟完成了复仇,也终于守护住了城寨。夕阳下,他们坐在参差不齐的城寨屋檐上,眺望远方。

远方,是高楼林立的繁华香港。

几个兄弟说,香港每天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陈洛军说:“我相信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

是啊,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那始终不变的,正是香港以及香港电影所传递的“草根与小市民情怀”,是香港这座城市对移民的包容,对弱者的同情,是那份人与人之间朴素的善良和情义。

整部电影结束,播放演员和制作人员名单时,导演塞入了一段“彩蛋”。这段彩蛋再次把镜头回归到九龙城寨的那些小市民身上。

这次没有了打斗,没有了对白,只有一个个在九龙城寨中真实生活的人。导演仿佛是在说,现在故事讲完了,我们可以好好看一看这个地方了。

看,这里曾经是那么多人赖以为生的家园,这里为无数初来香港的弱者提供了庇佑,这里是文明与野蛮的分界线,是富贵与贫穷的分界线,是法律与犯罪的分界线。

但更重要的,这里曾是香港的一段历史。

这里,也是香港。

《九龙城寨》,多么像一首献给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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