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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动画版孙悟空的“生母”,不该被遗忘的民国先锋艺术家

“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些人物与故事陪伴了几代人的童年。而说起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经典形象,不能绕过的便是1961-1964年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彩色动画长片《大闹天宫》。我也曾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形象本来就存在,但其实都是张光宇先生作为该片的美术设计创作出来的。

张光宇设计的《大闹天宫》中的人物造型有二十多个,非常活灵活现。以美猴王的造型来说,铠甲、黄蟒的装束显然是受传统京剧的启发。除了过去有过舞台美术、电影美术的经历之外,他自己也对传统剧目的身段做派、唱念做打都非常熟悉。所以,在动画中自然地融入戏剧动作,完全的中国做派,一开始便与当时的迪斯尼风格拉开了距离。当时国外的影评人曾说,“《大闹天宫》不但具有一般美国迪斯尼作品的美感,而造型艺术优势美国迪斯尼所做不到的,它完全表达了中国的传统艺术风格。”影片在国际国内的巨大成功,很大一部分归功于张光宇的美术设计。

《大闹天宫》孙悟空造型之一、二、三,1960年

对于熟观历代《西游记》影视作品的观众而言,这最初的造型设计所引发的更多的是情怀、而不是新奇。那么,再往前十几年,同为张光宇创作的《西游漫记》一定能引发各位大小朋友的兴趣。并且这是一部注定要载入艺术史册的作品。

《西游漫记》是借了西游记中的人物,专讲当时社会上的一些怪事。色彩鲜艳、故事滑稽而有趣。故事从西天取经开始,师徒四人先后到了纸币国、埃秦古国、梦得快乐城、伪秦妖国等地。在纸币国,路人必须“留下黄金、兑换纸币、方准过去”;埃及古国的国王豢养打手“抽调壮丁、大肆搜刮”;埃秦国的贵族区集中了王宫显贵、醉生梦死;伪秦妖国伪官伪兵为所欲为……

融入了古埃及和古秦文化艺术特征的“埃秦古国”

暗讽抽调壮丁、大肆收刮的社会现状

贵族区醉生梦死、建在天上的“阿房行宫”

让你想起了气球悬挂着的即时性城市( city),还是宫崎骏的天空之城呢?比他们都早了好几十年。

化妆舞会上穿着高跟鞋的何仙姑

高楼大厦版的花果山

极具现代性的场景设计

《西游漫记》的创作时间是1945年夏秋交际的四个月,当时抗战刚胜利,社会随即又陷入另一种黑暗中。作为艺术家的张光宇,惟有拿起画笔、针砭时事。《西游漫记》作为当时漫画艺术的新方向,这种花花绿绿的画被戏称为“展览漫画”,专门用来对付战后“没有出版的便利,也没有创作的自由”的局面。《西游漫记》在重庆、成都的展出广受好评,然最终还是无法逃脱被禁的命运。

漫画对当时通货膨胀、强拉壮丁、真伪不分、贪污贿赂等给予了深刻讽刺,并让人从趣味中看到真理。这是当时的漫画所具有的与当下所不同的社会功能。那是一个漫画的时代。

这是一个漫画的时代

这是一个漫画的时代,是战后由张光宇创办的一个漫画会刊的名字。其实,对于他所活跃的整个民国时期的上海,又何尝不是一个漫画的时代。

1918年,张光宇进入《世界画报》的编辑室,后于1925年创办综合性文艺小报《三日画报》,是他独立创办漫画杂志的最初尝试。一年后组织成立漫画会,成立初的漫画会中有丁悚、张光宇、黄文农、鲁少飞、叶浅予等众前辈。之后经手有《上海漫画》、《时代画报》、《独立漫画》、《泼克》等杂志期刊。在那个年代,漫画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不是某一种艺术的附属品,代表着心里所想、口中要说的接地气的艺术;在那个年代,漫画家们或讽刺、或幽默地去描绘人世间一切矛盾滑稽的纠缠,更揭穿了统治阶级中的那些丑陋与虚伪的面目。到1936年,上海已然成为全国漫画的中心。

在这儿,不得不提张光宇先生创作的一系列封面漫画。这些独树一帜的封面漫画,均创作于二三十年代,其中吸收了不少立体主义、表现主义、构成主义、浪漫主义等风格,同时又有中国传统绘画精神的保存。

《上海漫画》创刊号封面 1928年

“立体的上海生活”

《上海漫画》108期封面 1930年

封面画“1930之夏”和字体设计

《上海漫画》26期封面 1928年

“国民之魂——孙中山”

《上海漫画》6期封面 1928年

“腐化的偶像”

《时代漫画》创刊号封面 1934年

《泼克》创刊号封面画 1937年

现代主义初期的前卫艺术家们与商业美术的联系尤为紧密。同时期的西方艺术圈中,杜尚原事插图,也画油画;马蒂斯、毕加索均曾从事海报、插画设计。出生于庚子年,张光宇先生并未像同时期的许多青年学者一样能有幸通过庚子赔款出国深造。然而他的作品中从不缺乏先锋性,这得归功于民国时期上海这一片土地,它是全新的、自由的、紧跟着世界文化的潮流。在这里,市民文化与海派文化共同催生了这些独特的漫画作品。

城隍庙与毕加索的童年之源

陈丹青先生说,“城隍庙加毕加索”是对光宇先生的高度概括。这个形容听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相信读到这的你已有所会意。即一“土”一“洋”,传统民俗与现代主义的完美结合。张光宇的作品的价值主要体现在现代性上。对此,陈丹青先生的评价尤为犀利。

我们有本土油画的祖宗(客气的评价:几代油画至今不曾走出十九世纪),有许多“一级国画画师”(不必客气了:全部相加,岂可与宋元明清项背而望)——真的现代艺术,真的前卫,有过吗?有过,但视而不见,那就是光宇先生八十年前做的事。

上面这些成熟期的画作已完备地向我们展示了城隍庙与毕加索的结合这回事,那么文章的最后我们不妨回到张光宇先生的童年,来看一方民俗是如何滋养着他的艺术世界。

张光宇祖父自画像,身边幼童为张光宇之父。

在十九世纪前后的江南无锡小城,张光宇的父亲、祖父世代行医。他们的共同爱好便是收藏“水浒”“三国”之类的小说和木版画册、诗词集资,空闲时时常写字绘画。

张家有三兄弟,张光宇、张正宇、张美宇(曹涵美)。对于孩童而言,儿时的记忆离不开吃和游戏。在张光宇后来办的《上海漫画》的杂志上,他们回忆道:家乡无锡县过节时数崇安寺最热闹,除了卖吃食的,还有各色玩意儿和把戏。那些玩意儿包括泥人、戏曲、西洋镜等等。文章中还描绘了儿时张光宇带领众弟制作西洋镜的故事,连大人见了都大加夸奖。

民国时期的西洋镜

旧时无锡庙会

除了动手制作,童年的他们还喜欢涂涂抹抹、剪剪贴贴。张美宇回忆说,那时候大哥光宇最擅长戏曲的绘画,“血头关公”、“白脸曹操”都是当时京剧的主角,他们在墙上画的这些人物算是民间文化熏陶下自发的艺术创作了吧。

以传统戏剧为主的文化占领了张家儿时娱乐的全部记忆,这是一个用色彩、造型、音乐、文学所共同交织的艺术奇境。孕育了张光宇艺术风格中的韵律感和装饰性。

张美宇插图《幼年张光宇扮戏》《上海漫画》1929年2月

彼时,兄弟仨正拿着娘的布衫、爹的束腰在家演着《三娘教子》这一出。唱词响起,“小东人小学归言必有错,如不然母子们吵闹为何……”

(图片来自展览、书籍与网络)

[主讲老师]: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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