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啊！家乡

思念和感怀家乡是一种常见的情感，它代表着对故乡、家人和童年回忆的深深思念和怀念之情。家乡是我们成长的地方，承载着我们的记忆和亲情。当我们离开家乡，远离亲人和熟悉的环境时，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情感连接。我们怀念家乡的山水、街巷、美食，以及与之相关的人和事物。

33.啊！家乡

崴营这两个字，作为家乡的村名，一看就知道，一定有点什么来历。

再看家乡相邻的村庄名字：鲁营、小寨，很容易联想到安营扎寨，与打仗和战场有关系。

我后来看史书记载，我的家乡就是春秋末期时著名的鲁吴会盟的地方，也就是两千多年前鲁国与吴国两国进行停战谈判的所在。

为了会盟，还堆土修起了盟台，我们当地人都叫它钓鱼台。“鲁吴会盟时，孔子的一个有名的学生子贡是鲁国的使臣，参加了会盟。会盟后子贡非常喜欢这里的山水，在这里住了很久。子贡曾在山上晒书，那山因此得名，就叫贡山。”

史书上的贡山与家乡的大东山逶迤起伏，连绵不断。看看，我的家乡崴营还很古老，很有名呢。

家乡是个十足的村寨，村寨很大，方圆有四、五里地，住着上千户人家。

沿村寨周围修了一道高高的石头寨墙。紧贴寨墙修了一条环绕村寨的深深的寨沟。村寨的东西南北各各修建了一座石头寨楼。四个寨楼分别连着四座石头寨桥。

寨楼有上下两层，上层是三间楼屋，下层是寨门和门洞。楼屋想来是供观察、瞭望和守卫村寨用的；寨门和洞门是供行人、车辆通行的。这些寨墙、寨沟、寨桥、寨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什么人、为了什么修建的，但都建造的相当坚固，肯定在当时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

在我隐约记事的时候，大约五十年代初期吧，那寨楼远看还完整无缺，给人以十分雄伟、很有气势的感觉。就跟我后来在电影电视上看到的古城楼一模一样。只是由于年久失修，近看楼顶已很破旧，长满了青棵野草，显露出历经的沧桑和古老。

夏天天热，大人孩子都爱在寨楼门洞里乘凉。那门洞有四、五米深，有穿洞风畅通，所以很是凉快。在门洞里抬头就能看见木楼板，门洞旁边有楼梯，可以登上寨楼楼屋。

不过，我们那里可能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也或许是怕上危楼不安全，一般不允许女孩子上去。所以我从来也没有登上去过。也不知楼梯是木头的还是石头的，更不知楼屋里是个什么样子。记得我常常仰着头，羡慕地望着登上二层楼屋的大人和男孩子。

后来渐渐的，寨墙和寨楼都坍塌或是拆除了，那些默默守护着我们的家园不知多少年月的石头、瓦块，有不少又被派作了新的用场。直到现在，那些寨沟寨桥依然存在，无言地见证着历史的变迁和岁月的风雨。

村寨里有两条东西走向和南北走向的大街。两条大街都有好几百米长，四、五米宽，互相垂直，在村寨中心十字交叉。那交叉处我们叫街口，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和后来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的大队部办公室，以及村代销店，都设在街口处，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了。

这两条街的沿街两边，是整整齐齐的石墙麦草房或石墙山草房，站在街口，可以一直看到四个村口的寨桥桥头。

听说我们村寨早年是个集市，很是兴旺。可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外村和我们村相争，我们村没争过人家，所以集市就迁到外村去了。小时候我一听大人说这争集的事儿，心里就气的不得了：怎么我们堂堂崴营人，竟争不过

我们村大都是同一个姓氏，只有极少几家外姓。据说我们这个姓已经不是祖上原先的姓氏了，因为古时候我们的祖上带兵打仗，是得胜立功的元帅，将军，所以国王为了奖赏我们的祖上，就御赐册封给祖上这个光荣的姓氏。虽是传说，却大大激发了我幼年的虚荣心和自豪感。唉，如今连个集市也保不住，我们祖上当年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勇猛威风哪里去了？待我长大，头一个就要把集市给争回来。

说到姓氏，自然要说到我们这个姓氏的族谱。

记得六十年代中期我曾看到过这本族谱。族谱是古色古香的线装本，竖长形的，十分精致。字是竖着写的，乌黑的毛笔字全是蝇头小楷，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写得非常有功夫。族谱上按老支、分支和各个家庭为顺序，什么曾祖父，祖父，父亲，长子，次子的往下排。只记得都是儿子，女儿排没排我没看清。因为我看到的族谱那时候说是属于封建残余吧，不叫看。我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竟这么偶然，意外地看见了。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看见族谱，收藏族谱的那人在一旁着急地催着索要，说是怕人瞧见会当成“四旧”没收的。慌忙中我连自己家的老祖宗都还没找到呢，族谱就被那人收回去了。我只来得及看了两眼。记得族谱开篇写着，我们这一支姓氏，是从山西还是陕西的某个什么地方，好像大槐树迁来的。可惜当时那人催得太急，我看得太慌，现在仅留下这么点印象。也不知这本珍贵的族谱如今还在不在，真想找来仔仔细细地看看，自己的老祖宗到底是谁。

由族谱上的人名,我又想起家乡的大人给自己的孩子取乳名的趣事。

我有一个近门的本家哥哥，他的乳名叫狗屎，这名字乍听起来不好听吧。嗨，就这狗屎还不止他一个人叫，不远的邻居家也有个叫狗屎的。两个狗屎年龄大小差不多，平时喊起来还真不好区分。好在两个狗屎不同姓，喊狗屎时就在前边再加上姓氏。分成了王狗屎和邵狗屎，这才错不了。

我当初很奇怪这么难听的名字竟还有人争着叫。后来才知道，这两家的大人是故意这么取的，为的是名字贱，好养活。家乡地处偏僻山区，缺医少药，尤其在解放前，生活贫困，文化落后，卫生条件差，孩子的发病率和病死率都很高。贫苦人家的孩子生了病，无钱医治，大人只好靠迷信。

那时，我们家乡盛行“叫魂”。就是孩子有病，不是因为病毒病菌作怪，而是冲撞了某一位鬼魂。于是，通常由孩子的母亲手里拉着一根柳树枝子，树枝上搭着孩子的一件上衣，一边慢慢拉着走，一边拖着长腔呼唤着：“XXX喽，家来吧。”然后自己再答应一声：“来啦。”就这样拉着走着叫着，要在全村转上一遍。

叫魂一般在中午，据说中午和半夜一样，是鬼魂出没活动的时刻。每年夏秋两季的中午，叫魂的最多。我总是怀着敬畏的心情，听着那单调的说唱似的长音，看着那叫魂的大人，渐渐远去。但内心深处却不相信什么魂灵，不相信什么叫魂。

不过，这些现象说明我们家乡当年的贫穷落后，当人们不能掌握科学，不能成为科学的主人时，就不得不去求助于虽不可知、但却自认为是法力无边的神灵。

家乡的山，是我们淮北少有的、难得的青山。别的地方的山大多是光秃秃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即使有的山上有树，大多也是人工在石头缝里刨土栽的。而家乡的山上，却是天然的肥厚的山红土。咱们国家南方山上方能见到的层层梯田，就出现在我家乡的青山上。一块块梯田直上半山腰，种满了红芋、花生、棉花等山地作物。

说家乡的山是青山，名副其实。因为除了从山下到山上满山的红草、白草和各色山草外，还生长着成片的石榴林、刺槐树和满山遍野的山枣树丛。秋后的山枣又红艳又酸甜，看起来象紫珍珠、红玛瑙一般。我们家乡人从山枣刚透红时就开始摘了吃，吃惯了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稀罕处。可外乡人听说了，有的竟带了麻袋专门来我家乡的大山里摘山枣。

记得小时候面对着漫山遍野密密丛丛的山枣树棵子，我不止一次想过，长大了学了知识，一定想法把那山枣树嫁接成大红枣，使酸甜再添上蜜甜。

石榴园也是这样。听说有一年冬天，有个外村人来我们山里的石榴园寻找石榴。因为他的母亲病了，说是就想吃石榴。寒冬腊月上哪找石榴？这个孝顺的儿子于是就想到了我们山里的石榴园。真是天助孝子心，这个人果然找到了一个大石榴，透熟透熟，裂开的石榴籽紫红紫红，真如玛瑙一般。更难得那份新鲜，就象八月中秋刚摘的一样。

家乡的山是宝山。土质肥沃，特产丰饶。就说我们山里的红芋，香甜沙绵，吃起来跟栗子一个味。切晒的红芋干子，象小平板似的一点也不翘边，足见淀粉丰富。冬春季节早上下锅熬稀饭，比鲜红芋另有一番味道。

再说我们山里的豆角。什么青皮、挑亭、兔子腿，多种多样；山里的南瓜，什么磨盘、人形、狗伸腰，个个好吃。还有山里的芝麻、山里的花生、山里的西瓜、甜瓜、山里的野菜、山里的地皮（地衣）、山里的蚰子（蝈蝈）、山里的大蚂蚱等等。家乡的人爱捉蚰子、捉蚂蚱炒着吃。特别是母蚰子、母蚂蚱，肚大子多，鲜美异常，是家乡最好的野味之一。

再说山里的野鸡、野兔、小刺猬、猫头鹰、獾狗子、更有那叫声象“嘎勾嘎勾”的嘎勾鸟（杜鹃鸟）、叫声象“谷谷谷”的毛谷谷鸟（布谷鸟）。

每逢播种时节，毛谷谷鸟就在大山里头和村庄上空勤快地飞来飞去，“快快布谷，快快布谷”地催叫个不停。毛谷谷鸟叫声欢快，听了叫人喜悦；嘎勾鸟叫声悲切，听了叫人忧伤。通常嘎勾鸟后头总跟着两只水嘟噜鸟（也是以叫声起名），只要这两只鸟一前一后地飞着叫着，家乡的人就知道准要下雨，比听了天气预报还要灵验。

还有那总是“喳喳喳喳”叫个没完的花喜鹊，很象个饶舌的孩子，却并不叫人厌烦。喜鹊鸟是平安鸟。家乡的人最爱根据喜鹊叫的时辰早晚，来预测吉凶。喜鹊爱吃楝树的果实楝枣子，所以家乡的人都叫它“楝喳子”。楝喳子的窝搭在最高最接近树梢的树杈上，全是干树枝垒成的，象个小小的柴禾垛。楝喳子窝最高、最大、最醒目，常被当作村庄的标志之一。

再说山里的云彩窟。一年四季尤其是夏天，每逢下大雨之前，洞窟里必有白云浮出。我小时候听说后十分神往。据说云彩窟靠近山顶，在一块巨大的山崖边。我们村有个放羊的女孩子常常见到过。可惜我那时一直只能在家里转，根本无法去看云彩窟，到现在还觉得遗憾。

还听说翻过山头，山那边就有石人、石马、石乌龟什么的，我猜想一定是哪朝名人的。同学里有人还去骑上过石马，我更没见过。正因为没见过，在我童年的想象中，就越发的美好，越发的出奇，越发的吸引人。

家乡的山，是青山，是宝山，更是英雄山。古代的金戈铁马我说不清楚，但现代的抗日战争时期，我们英勇无畏的八路军，为了消灭日本鬼子，曾在我们家乡大山深处的山谷里埋伏过一个团。（数字记不太清，但却有此事）家乡的大山用她宽阔的腹地和茂密的山林，掩护着人民子弟兵。

我曾亲耳听家乡人说，打游击的时候，一次激烈的战斗之后，南山坡上躺着三个身穿毛蓝色衣服的八路军。他们虽然牺牲了，却仍大睁着眼睛！他们的脸庞有的仰向蓝天，有的紧贴大地，看起来还象是活生生的那么年轻。家乡的大山和当时整个的国土一样，燃烧着熊熊的抗日烈火，铸造着不屈的民族精神。

啊，家乡！说不尽你的绰约丰姿盈盈！啊，葳营！说不尽你的钢筋铁骨铮铮！你见证着鲁吴会盟的古老烟尘！你见证着新中国的屹立崛起！你述说着家乡人民勤劳勇敢、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迹！你述说着家乡日益发展、日益富饶的不懈追求！

啊，家乡！啊，崴营！作为你的儿女，既便是一个“丑小丫”，我也觉得自豪！我也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