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中美洲国家洪都拉斯将举行大选,台湾也或将失去一个“外交盟友”——眼下,呼声较高的该国左翼反对党候选人希奥玛拉·卡斯特罗( )公开宣称,她当选后将与台湾“断交”。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统胡安·埃尔南德斯(Juan )于11月中旬“访问”台湾,还会晤了台湾当局领导人蔡英文。洪都拉斯是台湾仅剩的15个“邦交国”之一,埃尔南德斯跨越半个地球而来,向蔡英文当局表示了帮助站台之情。
11月12日晚,埃尔南德斯夫妇飞抵台北
不过,连台湾岛内都不看好埃尔南德斯这趟登门拜访,舆论认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卸任后的利益。“埃尔南德斯此行主要是为了选举,他的政党与民进党互相取暖。”台湾时事评论员、资深媒体人许剑虹向《凤凰周刊》如此解读。
对于他的来访,蔡英文表示欢迎称:“这是疫情暴发以来,第一个来自拉丁美洲友邦的总统访团,我谢谢他们远道来访。这几年来,台湾和洪都拉斯在各领域不断深化交流,双边贸易金额也逐年持续成长。刚刚结束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我们也看到洪都拉斯表达对台湾的支持。谢谢洪都拉斯力挺台湾的国际参与,我们期待,两国在国际上继续相互扶持,也共同促进双方的进步发展。”
谈到台湾当局“密切关注洪都拉斯大选”,中国大陆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11月8日的外交部记者会上回应称:“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个中国原则是公认的国际关系准则和国际社会普遍共识,坚持一个中国原则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我们正告台湾当局,‘台独’是死路绝路,‘金元外交’没有出路,任何逆历史潮流、挟洋自重的图谋注定将以失败告终。”
埃尔南德斯如何走到总统之位?
埃尔南德斯对台湾并不陌生,此番是他总统任上第四次“访问”台湾,其三名子女均在台湾求学或工作。于公,今年是双方“建交”80周年;于私,他可顺路看望三个亲骨肉。埃尔南德斯访台团队包括总统府秘书长、外交部长、财政部长等11位高级官员。
岛内不少网友猜测,“莫非双方谈好什么条件了吗?台‘外交部’准备给多少钱?”更有人质疑台当局在防疫方面“双标”:“为什么台湾人要14+7(隔离),来要钱、收保护费的则不用呢?”亦有网友提醒蔡英文当局,“访台隔天‘断交’的也不是没有过”。
洪都拉斯位于中美洲北部,北临加勒比海,南边出海口洪塞加湾与太平洋相通,西边接壤危地马拉萨尔瓦多,东部与南部陆地连接尼加拉瓜。境内以山地为主,南北海岸有狭窄的平原地带,平原地带自然是经济发达地区。
1968年10月28日,埃尔南德斯出生于伦皮拉省首府格拉西亚斯()。这座小镇建于1536年,是该国西部山区的中心。在西班牙语中的意思是“谢谢”,得名由来是当年西班牙探险队在山区跋涉后疲惫不堪,说了句“感谢上帝,我们到达了平坦的土地”。
埃尔南德斯
西部山区曾是玛雅文明的中心地带,拥有全国最高峰——海拔2870米的拉斯米纳斯山,故埃尔南德斯的家乡在今天是海外游客最爱的景点之一,并以农业和旅游业著称。
埃尔南德斯出生的第二年,洪都拉斯与邻国萨尔瓦多发生了一场让世人津津乐道的战争——足球战争。两国在1969年6月进行了三场足球赛,也是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足球赛北美区的外围赛,球赛引起的民意之火最终在7月14日升级成战火。由于持续了4天多,又称作一百小时战争。
实际上,两国矛盾产生已久。萨尔瓦多国内的土地问题严峻,地主掌握大部分田地,很多农民被迫迁移到萨尔瓦多与洪都拉斯交界地带。
随着洪都拉斯在1969年宣布土地改革,导致很多萨尔瓦多农民的土地被没收,后者的返国浪潮引起本国社会动荡。为转移国内矛盾、解决燃眉之急,萨尔瓦多政府干脆对外发动侵略战争。双方最终打成平局,但战事却发生在洪都拉斯境内。
尚在襁褓中的埃尔南德斯对这场短暂的战争不可能有印象,但这场战争影响了两国的未来政局,两国军方在政坛的影响力也持续增强。
埃尔南德斯的父母来自乡村,办企业卓有成效,他们共生育了17个孩子,埃尔南德斯排名第15。埃尔南德斯说,他的家庭教育从小强调纪律、诚实和团结的价值观。他毕业于洪都拉斯国立自治大学,这所学校是该国最好的大学。1988年到1990年,他在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攻读公共管理硕士学位。
1990年2月3日,埃尔南德斯与大学同学卡里亚斯(Ana García Carías)举行了婚礼。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本科和硕士都就读于同一学校的同一专业。婚后他们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先有儿子胡安·奥兰多,再有女儿安娜·丹妮拉和伊莎贝拉。不过,埃尔南德斯在这场婚姻之前有个私生女,她与如今的第一夫人保持着良好关系。
洪都拉斯于1982年结束了军人独裁统治,在埃尔南德斯夫妇就学和工作期间,国家已步入民主化进程。埃尔南德斯起初回故乡接班,经营咖啡种植园,还涉足酒店、广播和电视业。
费尔南德斯家族在老家经营的酒店
他接着开始从政,在2001年成为老家伦皮拉省的国民党(又称“蓝党”)议员。该党成立于1902年,意识形态标签是民族保守主义、经济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和右翼民粹主义。
他很快走到了政治舞台中央,于2010年1月成为国民议会议长。洪都拉斯国会是一院制,有128席,基本由国民党与自由党平分秋色。2013年11月的总统选举中,他以36.89%的得票率当选。素有政坛少壮派之称的他,此番更成为该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
一块水泥纪念碑坐落在埃尔南德斯家乡的一条路上,刻着“洪都拉斯最好总统的政治生涯从这里开始”
政治崛起靠毒贩,下台前赴台捞好处
埃尔南德斯一生中最具荣耀的时刻来临了。2014年1月27日的就职典礼上,他发表了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说,表示将全力履行竞选时提出的执政纲领和目标,加强与美国、墨西哥等周边国家的区域合作,继续借助军警的力量改善日益恶化的社会治安,提升政府工作效率,刺激国家经济发展,提高就业率,降低贫困人口比例,改善国家负债局面。
然而,埃尔南德斯的政绩与做出的漂亮承诺有太遥远的距离。政府高层腐败,传统政治家冷漠和无能,多数民众生活条件日益恶化,洪都拉斯的国家痼疾在埃尔南德斯时代加速恶化。
2017年11月的总统选举中,他对阵两位对手——一位是左翼反对派联盟推出的候选人萨尔瓦多·纳斯拉亚;另一位是自由党提名的原中美洲科技大学校长路易斯·奥兰多·塞拉亚。
最终,埃尔南德斯以42.95%的得票率险胜,选前呼声极高的纳斯拉亚得票率为41.42%。越来越多的人指责执政党在选举中存在欺诈行为,部分地区甚至因此发生骚乱,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埃尔南德斯获得连任,但选举舞弊的指控削弱了其合法性。更糟糕的是,他的家人卷入贩毒丑闻。
埃尔南德斯骑马为竞选造势
2019年4月,美国地方法院发布了一份惊天动地的文件,埃尔南德斯与弟弟安东尼奥(Juan Tony )、前总统波菲里奥·洛博·索萨依靠贩毒活动牟利,并以此来加强政治权力。
安东尼奥生于1978年,与哥哥走过的道路一样,担任律师兼政客。2018年11月23日,他因贩毒罪在美国迈阿密被捕。同年11月26日,联邦法院正式指控他2004年到2016年期间向美国输送了大量可卡因。今年3月30日,他被判处无期徒刑。
总统的弟弟在美国被捕后,国民党当即组织7000名支持者在首都游行以鼓舞士气。埃尔南德斯坚称弟弟与毒品无关,回击外界有关洪都拉斯已堕落为毒品国家的指责。但在外界看来,这是埃尔南德斯默许下的有组织的贩毒行为。
今年3月11日,一名被定罪的毒贩和前贩毒集团头目在纽约法庭作证说,他曾用25万美元贿赂过埃尔南德斯,以换取免予逮捕和引渡到美国的保护。美国检察官称,埃尔南德斯的政治崛起很大程度上是由毒贩资助的,他们付钱让毒品在不受干涉的情况下通过洪都拉斯境内运输。
洪都拉斯的一支禁毒部队,步枪和机枪都是美国货
当贩毒网络被美国摧毁后,他需要开辟新的财源,从台湾捞取援助当然是个办法。台湾致理科技大学拉丁美洲经贸研究中心主任向骏指出:“现在反对派有希望赢,他自己则没有办法参加选举,总统任期也快到了,所以干脆来台湾捞点好处。”
按照洪都拉斯宪法,费尔南德斯在两届总统任期后不能再次参选,他的阵营推出首都特古西加尔巴市市长纳斯里·阿斯夫拉 (Nasry )角逐下届大选。阿斯夫拉生于1958年,比费尔南德斯大10岁。他的声望也不怎么样,曾于2020年被该国司法部起诉,罪名是贪污公款和洗钱,还被没收了9处房产和3个企业。
反观反对派阵营总统候选人卡斯特罗,支持度最高时超过阿斯夫拉17个点,这让费尔南德斯及其政党寝食难安。
这位女性政治家出生于1959年,丈夫是前总统曼努埃尔·塞拉亚( ),后者于2006年1月当选总统,2009年6月遭军方政变被赶下台。随后他成立了自由与重建党(LIBRE),并推举妻子参加总统选举。
该党自称是一个21世纪社会主义政党,要求反腐,强烈反对自由市场资本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如今,自由与重建党夺走了自由党近乎一半的基本盘,也结束了洪都拉斯两党轮替的时代。
今年9月6日,曼努埃尔·塞拉亚对外表示,如果该党赢得11月的总统选举,该党将寻求“重新调整”该国的债务,并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
80年对台交往,美国因素不可忽略
台湾与洪都拉斯的交情始于80年前。
1941年4月9日,中华民国与洪都拉斯建立“公使级外交关系”。不久后,苏联在13日与日本签订《苏日中立条约》,意味着对华援助即将停止,而这是当时中国仅有的外界援助。1944年,中华民国派驻巴拿马公使兼驻洪都拉斯。
到了1957年6月,台湾当局在特古西加尔巴设立公使馆,1962年派专任驻洪都拉斯公使。从1964年开始,洪都拉斯让驻日本公使兼驻台湾。1965年5月20日,双方升格为“大使级”外交关系。直到1985年6月,洪都拉斯才在台北设立“大使馆”。
此后,台湾当局历任领导人都访问过洪都拉斯:李登辉是1997年9月,陈水扁是2001年5月和2007年8月,马英九是2010年1月和2014年1月,蔡英文则是2017年1月。
来自台湾“经济部国际贸易局”的数据显示,2020年洪都拉斯是台湾第74大贸易伙伴,双方贸易额约1.6亿美元,其中台湾对洪都拉斯出口约5763万美元,进口约1亿美元。与2019年相比,贸易总额减少约1.81%。
中美洲作为美国后院,外交政策必受美国的影响和制约,费尔南德斯也是在结束华盛顿之旅后才来到台湾。洪都拉斯与台湾走向什么样的未来,美国因素不可忽略。
2019 年 2 月 29 日,埃尔南德斯访问美国华盛顿
台湾淡江大学拉丁美洲研究所所长宫国威认为,台湾部分“友邦国”在大选期间难免会有候选人就对台关系提出检讨,甚至扬言要“断交”,但这都是选举语言,当选后不一定会兑现。
11月中旬,台湾“外交部次长”俞大㵢在“立法院”接受质询时表示,对洪都拉斯大选后的台洪“邦交”持“审慎乐观”态度。
对于费尔南德斯的“到访”,中华战略学会研究员、前台湾海军军官张兢提出批评说:“台湾‘外交’资源有限,如何节约‘外交战’弹药,以便在洪都拉斯大选后面对胜选者明智运用,或许会比急就章邀请贵宾来访来说更为重要。”
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拉丁美洲研究所副所长本杰明·葛丹( Gedan)曾在奥巴马政府中担任拉美问题顾问,他向台湾媒体提醒称:“即使是执政党胜选,也不能保证洪都拉斯仍为台湾的盟友,毕竟近年巴拿马、萨尔瓦多等国陆续与台‘断交’,每一次都可能说服其他国家采取相同行动。”
“的确,洪都拉斯得到了美国的大量援助,美国政府也看好洪都拉斯与台湾维持关系。但面对大陆与台湾在拉美的竞争,美国的贡献实在有限。”葛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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