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猪(一)
过去在农村,每一个家庭,都是一个小型动物园,养着猪,鸡,牛等家畜,有的还养羊,驴,骡子,马,鸭,鹅,兔子这些。
在这些动物中,猪绝对是C位出道,大咖待遇,可是说是家庭的一员。它不仅给家庭带了经济收入,而且还影响到一年的伙食改善情况。
猪崽一般都是从集市上购买,如果家里吃食富余,就在年前杀大猪之前先买上,这时候小猪的价格相对便宜,买回来和大猪一起养,直到大猪完成它的使命,新猪继续它的历程。而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要等到大猪卖了,手头宽裕,开春才去集上买小猪崽。大都会等在下午集市快散的时候出手,这时候经过一天的折腾,猪差不多都排泄干净了,挑出来的崽分量轻,农民总是精打细算。然后把猪崽装在二八自行车的后边筐子里带回来。没骑车的就把它们放在粪篓中,单肩扛着回来。粪篓是山里常用的家活式,用山里的荆条编成筐子形状,然后在筐的宽边加一个反U形的粗木棍。去山里背个山货,收点粮食,装点干牛粪等等,非常好用。但没用过的却用不了,对于没有习惯背它的人,那个木棍搁在肩头,压的肩头生疼。所以不会使的,就把手垫在木棍下,缓解压力。如果赶巧啥也没带,那就把猪放在背上,背回来。猪崽拉尿在背上,那种画面无法想象。不过更难想象的是怎么背呢。难道是想孩子一样两个蹄子岔开,可猪兄没有手不会搂脖子啊,搞不清楚它怎么能老老实实,安安全全的一路回来。
买回来的猪崽承担着一家子的希望,父母为了让孩子去割草,常常哄孩子说,放学割些草回来,把猪喂的饱饱的,多长肉,那个猪蹄子过年给你。XX,猪尾巴给你,吃了不流鼻涕,这个民间偏方,不知从何而来,也就不知道管不管事,反正猪尾巴还没割,就已经被整天脓带鼻涕的孩子定了。春天开始地里山里各种野菜,野花郁郁苍苍,绿草如茵。荠菜,红根草,马齿笕等都是猪的吃食。放学回来割上几捆,扔到猪圈,看着猪吃的狼吞虎咽,也算没有白白抗这么远的路回来,盼着猪蹄多长肉,过年吃个滚瓜肚圆。大人们每次从地里回来,也都背回满满一筐草。光吃草是不行的,还要加些米糠,麦麸。秋后往往再加点玉米面,但是很少,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人们连玉米面都要节省着,毕竟人都吃不饱。秋后加点粮食,是为了猪能多长点膘。冬天时候,外面冷冷寒寒,一片萧瑟,没有青草。人们就把晒干的山药蔓,花生蔓从干草房弄出来给猪添上。隔几天再用大锅熬上一锅猪食,里面放上红萝卜,山药,白菜帮,加点米糠之类。想想现在人追求的所谓健康饮食,猪比人提前很多年实现了。现在在城市大火的荠菜,马齿笕这些野菜,还有玉米,山药面窝头。如果老一辈他们看到,该感叹一声,这是咋了,世道变了,又回到旧社会啦。
到了腊月二十开始,慵慵懒懒,被大人小孩伺候一年的猪到了奉献的时候了。这也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支起大锅,搭起架子,铺上大门板。几个壮小伙子,把猪从猪圈里赶出来,猪崽从买的10来斤,养一年不过150斤左右。摇着屁股,晃着尾巴,沿街走过,小孩帮们衬着赶着猪。来到杀猪地方,一般都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地。壮小伙子们上去,抬起猪放在案板上按住。猪发疯似的狂叫“吱。。。!吱。。。!吱。。。!”拼命反抗。确实是拼命,因为要的就是它的命。主刀的汉子,拿把刀,对着猪脖子,噗嗤一下进去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即使被捅了一刀,猪依然大声叫唤着,这响声震撼整个村子,在周围山间回荡。红艳艳的血从脖子流下来,傍边帮手,赶紧递个盆接血。以后这红丹丹的血就会做成血块,满足人们的味蕾。偶尔有不经事的小伙,没按住,猪一个跟头起来,带伤依旧能满街乱跑,引起一阵骚乱。等到叫声渐渐停止,它寿终正寝。血放的差不多后。主刀汉子,在猪的后腿割个小口子。用长的钢筋棍从猪皮下面穿进去,来回的串,使猪皮和猪肉分开。这时候得来个肺活量大还得懂行的小伙子,上来给猪吹气。所谓吹气,就是像吹气球一样,用手捏住腿,用嘴贴着猪后腿的小口吹气,当吹气时手松开,保证气体进去,一吹进去,立马把手按紧,防止漏气。这种活非常累人。往往需要几个人来回交替。听老妈说,姥爷就是一个杀猪高手,给猪吹气这种事,他一个人就办了,呼哧呼哧,一会儿就吹起来。这里既有身体好,更得有技巧。当猪吹成一个大气球,早已准备好的大铁锅派上用场,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就等猪下水了。几个人合力把猪抬到锅里,烫毛。死猪不怕开水烫啊。有的时候在锅里就开始用一个平板石头刮毛,有时是把猪放在大案板上。人为刀俎,猪为鱼肉开始霍霍。呲啦!呲啦!在光滑的猪皮表面来回刮,边刮还用边泼烫水,防止温度降下来。对于脊柱上的猪鬃,石头刮板就有些吃力了。偶尔还得用钳子拔,拔下来的猪鬃不能乱扔,可以卖个几毛钱,过去这东西是做刷子的材料。猪毛烫好了以后,就上架子。把猪的后腿吊起来,主刀开始割下猪头,砍下猪蹄,开膛破肚。先把猪下水弄出来清洗。剩下的肉顺着骨头纹理切割。一场热闹的盛宴接近尾声。
山村的猪(二)
杀完猪以后,当天晚上就会安排一个相对丰盛的晚饭,款待来帮忙的人,尤其是杀猪的主刀手。这即是对辛苦的犒赏,也是过年前大家能吃上肉喝点酒的小聚。孩子们围在大锅傍边,边拉风箱,边闻着满屋子的肉香。哈喇子都能流一地。只有今晚,家人才会说,放开吃吧,肉管够。每个孩子都挑着瘦肉,排骨肉,津津有味的大口咀嚼,大快朵颐。平时连个肉星都很少,这就是饕餮大餐啊,直到吃到嗓子眼 ,满嘴流油,满手肉香才罢休。如果是家庭条件差一些的,就会留点猪头,猪脑,猪下水,其他肉骨肉全部卖掉贴补家用。猪头,还有肠油是不卖的,这些油省点,是一年家里食用油的来源。如果是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就卖一半猪,留一半。留下的那一部分,用大锅煮到七八成熟,加点盐。用炼好的猪油放在瓮里存起来,家里来个人啦,偶尔改善伙食啦,从瓮里拿出几块,顺便带点猪油,耗上点,待个客,解个馋。够这一年的食用。
现在想吃猪肉,啥时候都可以买到。而且里脊肉,松板肉,梅花肉,臀尖肉,五花肉等等分类明确,各个部位吃法不同,同旧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再细的分割,再丰富的吃法,都没有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口大锅各种炖,一口咬下去满口香来的爽快。也许是人的胃口被惯坏了,也或许人们怀念的不仅是那个味道,更是怀念在锅边搓手顿足,抓耳挠腮,心急火燎的等待着猪肉炖好,掀开锅盖,两眼放光,哈喇子捶地的那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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