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段神话——八仙篇
| 明清家具研习社 |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今日讲一段八仙传奇
你可曾关注过中国古代器物的装饰艺术？一朵缠枝莲，取自何处，又为何能成为人人喜爱的经典？一个龙纹，起于远古，为何能生出多端变化，影响延及如今？
最简练莫过于曲直线条，却能在器物上衍生出无穷无极的变化；最繁复莫过于人物图景，以器为纸，绘世情传奇。
更有篆书字体、几何符号、花鸟虫鱼、仙草瑞兽......人们在器物的装饰上可谓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才成就了如今眼前的繁华盛景。
清 紫檀雕云龙纹嵌玉石座屏风 上海博物馆藏
而今天我们要细说的，便是器物之上最常见的一种神话传说——八仙。
八仙原著——《东游记》
八仙，即道教的八位神仙：汉钟离、铁拐李、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何仙姑。王世贞曾解释其分别是老少将儒贵病女，正好囊括了男女老少、富贵贫贱的人间众相。
这一传说的雏形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比如以容成公为代表的“蜀之八仙”。而唐宋时我们现在熟悉的八位神仙的故事已经出现，但这一时期的他们更多的是作为个体，而非八仙中的一员。
明 缂丝群仙拱寿图 上海博物馆藏
元明两代的杂剧与小说进一步丰满和发展了八仙这一组合，但其指明的八仙组合成员稍有差别，直到 明代吴元泰的小说《东游记》为其定型。
《东游记》又名《上洞八仙传》、《八仙出处东游记》，共二卷五十六回，讲的是八仙修炼得道的过程。
元 缂丝八仙图轴（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在这本神魔小说中，作者还设置了一场大战为高潮：因为龙太子摩揭夺走蓝采和的玉版，八仙就和龙王大战了一场。龙王向玉帝奏表后，玉帝派天兵天将为其助阵，但八仙也有齐天大圣助阵，最后还是在如来、老君、观音的调和下，两方才握手言和。
不难看出，《东游记》中的道佛二家关系是相对平衡的，冲突也并不激烈，结局的设置也反映出了当时人们对于和谐美满、天下大同社会的追求。
景德镇窑粉彩八仙人物图瓶上的汉钟离、铁拐李、韩湘子
八仙何人——各自生平
铁拐李姓李，因跛脚拄铁拐而得名。王建章《历代仙史》中讲了他形象不佳的原因：他原名李凝阳，能把元神抽离肉体。为了赴老君约，抽离元神前嘱咐弟子看好身体，如果七日不归，就将身体烧掉。
不巧的是，第六日徒弟因母亲病危，在第七日上午还没等到师傅回来就匆匆把师傅的身体焚化，等到铁拐李下午回来时，只好随便投身于路边的一具饿殍，所以才跛脚垢面。
清 木雕铁拐李 安徽博物院藏
汉钟离，又名钟离权，他的传说最早流传于北宋年间，那时他还不过是个求仙问道的修道者。据说他出生时有个巨人进了他家，异象兆示着婴儿的不平凡，汉钟离从小就十分善于权衡轻重，故而有此名。
元代的一个道士写下了钟离权成仙的过程：出生时便“异光数丈，状若烈火”，第七天就能开口说话“身游紫府，神游玉京”，长大后更是得到了神仙点化得道成仙，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据说他还是另一位八仙成员吕洞宾的师傅。
民国 粉彩八仙人物汉钟离瓷立像 华侨博物院藏
张果老和前面两位一样，张果老只是一个称号，他本名张果，按传说出现时间来看，可以说是八仙里的老前辈。
唐代李德裕的书中便提到张果老是玄宗时期的能人异士，掌握着变幻莫测的法术，行为举止都十分奇特，善于算命相面的人独独拿他没辙，还拥有一种能使牙齿再生且变得洁白的神药。
元 任仁发《张果老见明皇图》 故宫博物院藏
另一本唐代著作中则把他定为神仙，在众多传说中，张果老的神奇往往体现在他骑毛驴上，除了倒骑毛驴的奇异姿态外，他的毛驴不用时还能折叠成纸装在箱中，用时又能日行万里，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出行工具。
清 张果老倒骑毛驴撑拱 安徽博物院藏
吕洞宾则是八仙中名气最大的几位之一，是真实存在于五代、北宋年间的一个人。
在《宋史·陈抟传》中，他作为陈抟的好朋友被提到：“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余岁而童颜。步履轻疾，顷刻数百里，皆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人咸异之。”
《吕洞宾过岳阳楼》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
据说吕洞宾的原型是礼部尚书之孙，因屡试不第而去酒肆放纵，汉钟离使其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他享尽荣华富贵，却又很快被免官流放。 一梦既醒，黄粱未熟，他却因此醒悟，索性追随汉钟离前往终南山修道。
作为八仙中唯一的女性，何仙姑也颇有名气，她的故事最早流传于宋代，据传何仙姑是永州人，还是吕洞宾的徒弟——“永州有何氏女，幼遇异人（吕洞宾）与桃食之，随不饥无漏。自是能逆知人祸福，乡人神之。为构楼以居，世谓之何仙姑。”
清 竹根雕八仙庆寿之何仙姑 故宫博物院藏
蓝采和的故事最早出现于南唐，在沈汾的《续仙传》中，蓝采和是一名拿着拍板唱歌行乞的少年，流传下来的唱词也颇有些仙气：
踏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关于他的原型和来历，众说纷纭，或认为是隐士，或认为是艺人，甚至在现在的部分影视作品中，蓝采和还被改编成了一位女性。就像他有些怪异疯癫的行为一般，这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形象。
清雍正 粉彩八仙人物纹洗口尊上的蓝采和与韩湘子
韩湘子原名韩湘，据说是韩愈的侄子，而韩愈其实十分排斥佛道二教，甚至还推崇用极端方式灭教，故而 佛道二教都试图将其拉入自己的宗教体系，以抵消韩愈的负面影响，甚至还借韩湘子的形象嘲弄被贬官潮州的韩愈：
公排二家之学，何也？道与释遗教久矣，公不信则已，何锐然横身独排也？焉能俾之不炽乎？故有今日之祸。
清 王仲谦《仙真童子册》中的何仙姑与韩湘子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种报复方式颇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也使得韩湘子这一形象更有存在的必要性。他的故事最早记录于《酉阳杂俎》之中，其故事里也常常有韩愈参与。
韩愈不信他能夺造化之事，韩湘子就当场给韩愈表演了一个聚土开花，花上还缓缓现出一联，正是韩愈后来在贬官途中写下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中的一句，以此表示其能预知后事。
潮州韩愈纪念馆
曹国舅则是北宋开国王曹彬的孙子，他天资聪颖，品行良好，热爱修行，据说是因弟弟杀人被判死刑而看破红尘，归隐山中，在汉钟离和吕洞宾的引导下成仙。
从八仙的生平来看，虽然他们来自于不同的阶级甚至不同的时代，但在品性与形象上都相对正面，当然，《东游记》中观音也提到吕洞宾曾调戏自己，使得后来的吕洞宾形象往往会多上一个风流不羁的标签。
韩湘子曹国舅二仙会乐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虽然部分成员发挥着更为核心的作用，比如引他人入道的汉钟离与吕洞宾，但八仙的八位成员地位还是比较平等的，在团队中并无等级之分。
明清器物上的八仙形象
不提佛教，仅道教众神，便如漫天繁星一般，有着众多的人物和庞杂的体系，而八仙能脱颖而出成为民间崇奉的主要神灵，与他们流传各地的众多传说有着密切关系。
如著名俗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言，八仙各有神通，业务范围极广，能包揽各种愿望；又都曾是凡人，故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更接近自身，更能体谅民众的困境，以救苦救难。
沉香木雕八仙纹如意 故宫博物院藏
同时，当时赫赫有名的全真教正奉汉钟离、吕洞宾等人为祖师爷，二者互相哺育，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极深的影响，甚至全真教的全真七子，其本质也和八仙有着一些隐秘的联系。
故而，明清器物上我们经常能看到八仙作为纹饰设计的主题出现，有发挥空间的，或雕或绘，将八仙拜寿、过海、宴饮等场景描摹得丝丝入扣，又大气磅礴。
清 竹雕八仙过海笔筒 研习社藏品
而受空间掣肘的，就借各自的法器形象代指八仙，也就是 用等葫芦、扇子、花篮、渔鼓、荷花、宝剑、洞箫和玉板的形象，这种纹饰往往被称为【暗八仙】。
这一做法既简省了工艺，又使八仙纹饰能有更多的用武之地，同时做到了不损失这一主题的寓意，可谓绝妙。
清 紫檀木雕暗八仙立柜 故宫博物院藏
清代 红木嵌骨花鸟诗文暗八仙书柜（局部） 研习社藏品
剪纸、刺绣、陶瓷、工雕、家具甚至房屋建筑......明清两代的器物上，八仙已经不仅仅是作为道教符号出现，而是因世俗文学的参与、世俗文化的改造，而变成了人们美好愿望能够达成的一种寄托。
人民的，才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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