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棋类游戏中,我觉得四国军棋最有意思。游戏规则简单粗暴,过程刺激,还有一定的战略战术在其中。
四国军棋由普通两人军棋发展而来。四国大战为何比双人对战的军棋带劲,那是因为后者更多依赖排兵布阵,最开始的布阵确定下来,接下来就靠运气和胆量了;而后者除了排兵布阵,还讲究战术配合,以及根据实际对战态势重新调整战力布局,这一点可能更重要。
四人玩军棋从逻辑上看很像玩扑克打80分,只是四国军棋更有沙盘推演的既视感。
不知是谁发明了四国军棋,感觉这是一款天才设计。结合真实世界军事斗争乃至更宏观的国际地缘政治,或多或少都能从四国大战里找到某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两个人玩的棋类游戏都太偏于强调一个玩法要素。跳棋、飞行棋等等都太小儿科,靠掷色子决定胜负;五子棋的目的是捣乱,宁可自己不成也要搅局别人,玩得好的是“损人利己”,大多数都是“损人不利己”,看看满满当当一棋盘的棋子,实际都是搅局的结果。其它更高端一点的棋类游戏,围棋比较讲“大势”,不在意一城一地“得失”,四四方方的正方形网格看起来本身就没有固有“家”的感觉,而且太过于玩宏观规划,战略布局的意味大过局部细节比拼;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在棋局版面设计上空间太局促,一个突出感受也是本国家园界限不明显,这在国际象棋当中更界限感。中国象棋明明有“楚河汉界”,可真打起来,你的我的全域都是战场,而不像军棋这种本国这边还有兵营“安全区”,越打到最下面的火车底线附近越有打到老巢的感觉,保家护国感更强烈一些。
四国军棋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炸弹不能放在第一排,以及地雷只能放在最后两排。这属于文明战争史上的“爆炸物危险品”管理规范在棋局上的一种自我限定。基于这种人为“交战规则”,敌我双方在排兵布阵方面就有了某种共通的运作逻辑。比如第一排铁路线上中间靠边的位置一般放工兵,开场后前排师长位置后面一般摆炸弹,因为能吃掉师长的不是司令就是军长。由于军队配置一开始就属于“势均力敌”,大家都没有开挂,所以必须谨慎使用好所有棋力资源。一些特别小的棋子需要充分发挥诱敌和阻敌迟滞作用。战忽局也是需要的,但作为战忽用途的“炮灰”棋子越小,自己也越没有底气,在棋局上横冲直撞的感觉也少很多。这都在开战后由下棋的人动作和“气势”表现出来。
所以下四国军棋不仅要低头看棋局,也要看对手的面部表情和手上动作。犹疑不决的肯定有“鬼”,起码说明信心不足。电脑上玩,一些人拖得时间很久的,也说明这个问题。
四国大战另外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配合。不讲互相配合的,不讲团队合作的,即使自己最后赢了,也让人不齿。所以当你对敌方攻击时,你的对家能在侧翼保障你的安全,或者阻止、吓阻敌方炸弹及“大子”威胁,这样的合作推进就颇有成就感。最让人不齿的就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实力而龟缩在自家行营中,而对友军“以一敌二”勉力支撑不闻不顾,其结局肯定是敌人轻而易举各个击破。
我下四国大战总是输多赢少,最高级别排位升到“排长”。总结经验是,首先是自己下军棋的能力不行,其次是在电脑联机匿名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对家和敌手都不熟悉,也没有固定搭子,随遇而安,见风使舵,团队不给力也是重要原因。但再如何,也不会像线上的一些人看到损失司令军长了,眼看没希望了,就自顾自逃跑,回避责任,不去努力奋战到最后一刻,这是起码下棋“道德”。
象棋中有“观棋不语真君子”一说,那是置身事外的要求;四国军棋的外人建议基本没用,因为他们不清楚当局者最开始摆棋的用意,下棋者需要团队合作自己的“定位”,合作打击敌国一定要有“长机僚机”作用之分,强攻佯攻、虚实结合才是用兵之道。而且,军棋特有的底线是,要“坚持打到最后一滴血”,这和下象棋在各种阶段都可以主动投子认输不同,即使在自己明明占优情况下。
但是军棋只是军事,现在的世界一切手段都是武器。贸易,技术,敏感战略性矿产,甚至货币、财税政策等。大概现在西方政客在大学读书时也读过中国古代春秋战国后的各种“合纵连横”介绍,还有孙子兵法等实用手册,都在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写过《战争论》的普鲁士军事理论学家克劳塞维茨有句名言:战争是政治通过其他手段的延续。现在全世界有战争的地方都是“战争在战争之外”,如果仅盯着战场上的武器设备的话,那就太落伍了。
结合实际,俄乌战争肯定也不是俄罗斯、乌克兰两国的事情,背后是远超四方集团势力的对决,各种制裁已经数十轮。某种意义上讲,以前讲不结盟的好处,因为需要保持独立自主;现在似乎抱团取暖、结盟是对抗不确定性的有效手段。问题是和谁结盟?是道义,还是实力?结盟了会不会就铁板一块?结盟可不可以左右逢源?好像都不确定,这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已经一次次证明了的。感觉欧美这些政客还是古书读的少了,太表象了。棋局里就怕本来以为铁板一块的“一方”,凭实力地位掀桌子。所以棋局上每一方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有时候棋局的版图覆盖甚至会延申到月球背面,如何选择考验下棋人的水平。
咂摸其间,四国军棋也有缺憾,需要与时俱进。
以前军棋里还有海军,什么驱逐舰、护卫舰、潜艇等,但规则不合理。而且似乎从来没有空军玩法。可以考虑在传统陆军经验的四国大战基础上,设计开发出陆海空乃至外太空、火箭军等各军种参与的“大军棋”。我自己先想了一想,这里面挺复杂的,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不好设计。比如现在陆军推进,没有空中的直升机、飞机和无人机伴随,没有太空卫星在更大范围监视,缺失实时动态战场态势感知,结果肯定是被人降维打击。中国在这方面吃过大亏,想想百多年前清军弱鸡似的大刀剑枪对英国人的大炮军舰。不过真要设计出一款这样的游戏,肯定也算是比较敏感的东西,因为现在美军搞的那些兵棋推演就属于这个路数。如果真要商品化了,他们现在信誓旦旦说损失多少艘航母、多少飞机来协防台海战事,就成了大街小巷孩童嘴里的司马昭之心了。
纸面上下棋游戏的问题在于确保公平。棋子效力各家都一样,在真实世界里却未必如此。好的武器、好的军队,同样级别的,却未必总能胜利,处于弱势的一方也有战胜的机会。
所以,不断快速发展的科学技术,加上勇敢献身的无畏精神,是真实世界里战无不胜的法宝。
除此之外,有人一看要输,怂的不管不顾、丢下伙伴就逃,耍流氓的人就喜欢掀桌子、想要重新再来,另起炉灶。我们需要手段来“压住”桌子不让人掀了。这也要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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