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瞧《哲学家死亡录》的时候，看到这么一段：
“苏格拉底坚持认为，无论哪种可能是真，死亡都不应该是要害怕的事......如果它是通向某地——所谓的冥府——的通道，那么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我们将会遇见很多老朋友与希腊的英雄，还能与荷马、赫西俄德以及其他一些不朽的人交谈。”
我随手在一旁写道：“鲸骨桥畔英灵殿，长庚北斗松加德 。”（题目写成骨鲸桥是为了照顾平仄。）这是《上古卷轴5》中诺德人魂归之所，英灵殿中居住着诺德人历代英雄的魂魄。许多诺德勇士临终时都会振臂高呼松加德的名字（直到他的膝盖中了一箭）。这样的设定，与苏格拉底似乎不谋而合。
（松加德 图片源自网络）
《上古卷轴5：天际》是我笔记本上从未删除过的游戏，它为玩家构筑了一个中世纪的北欧魔法世界。除了变幻多姿的自然风光，游戏还在历史文化的设定上花了极大的心血。天际作为泰姆瑞尔大陆北部的一个行省，拥有悠久的历史，大量的神祇（魔神）以及系统的宗教信仰（塔洛斯教，据丁二考证类似于我国的关公崇拜）。另外，游戏中还有超过四百本书籍可以阅读，从英雄传说、鬼怪故事到家常菜谱不一而足。仅仅是冬堡学院的图书馆的藏书，就够玩家细细读上半天。游戏中建筑的一砖一瓦，NPC的一言一行之间，无不透露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恕我浅薄，在我玩游戏的十七八年里，能够用心雕琢完整世界的厂商，只有暴雪和贝塞斯达。前者因宏大迷人，后者以厚重取胜。更可贵的是，《上古卷轴5》作为单机游戏，为玩家呈现的是一个独立的游戏王国。
作为一款以“剑与魔法”为主题的RPG游戏，《上古卷轴5》的主线剧情并无过多的亮点：“叛军蜂起，天下板荡；恶龙降世，人类面临灭顶之灾；主人公身为龙裔，肩负着找寻上古卷轴，拯救世界的重任。”《上古卷轴5》的迷人之处，在于它剧情的非线性。换言之，玩家在天际省的活动具有极高的自由度，虽为“龙裔”，却不是非得拯救世界不可。天际省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有许多云可以看，许多桥可以走，许多酒可以喝。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说来惭愧，身为“盖世英雄”，我多一半的游戏时间都只是一个寻常的游子。在安装了“真实需求”与“寒霜之秋”补丁之后，游戏里的人物会感到饥渴、疲劳、寒冷。我曾经险些渴死在“光雾洞穴”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背包里总装着干粮烤肉、烈酒牛奶，当然少不了炊具与帐篷。所谓“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者是也。
我喜欢徒步在山野间旅行，每近黄昏，便着手打猎。游戏里用弓箭射击野物极为艰难，运气好时，我能射死一只山羊，运气差些有山鸡野兔，或者干脆一无所获。在树林里支起帐篷，劈柴生火，烤肉饮酒，常有“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美景。
（天际省北部的极光，酒后所见）
又或者能在一间小镇的酒馆过夜。我仍然记得第一次攀登霍斯加高峰之前，我赶到山脚时已经夕阳西下。索性在这个叫洛里斯泰德的小镇休整。进入酒馆前，我帮当地的农家收麦子劈柴，赚些零钱。拿着这笔钱我在酒馆开了一间房，叫些酒菜，尽兴而眠。次日登顶时，我一下想起了海子的这句诗。
最有趣的是醉酒赶路。在“真实需求”补丁的修正下，醉眼朦胧看风景会有类似滤镜的效果，美丽至极。但是玩家的酒量大概很差，只消三杯两盏淡酒，便不敌它晚来风急。在奔跑中常常会失去控制，无故滑到。我有过酒后遇强盗/坠崖/坠河的惨痛教训，风景虽美，却平白送了大好头颅。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天际省的房价大约可以与我国相比。哪怕你是一位名动天下的游侠，或是斩将搴旗的宿将，很可能连一块宅基地都买不起，而装修的费用与之相当。因此，在雪漫城添置一套宅子，一度成为我的终极理想。
（雪漫城的这座“风宅”耗资巨大）
“广厦万间，卧眠七尺。”住宅的作用其实有限，无非是供玩家休息、存放物资、烹饪炼药。而这些功能在住宅之外也可以实现。作为玩家，买房置地有些得不偿失，但是作为一位天际省的游侠，终究是希望能有一处安身之所的。酒馆里可没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风致，而“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的戏言，也非在自家宅院里讲不可。
自打有了一所房子，我便不喜欢在酒馆过夜了，哪怕是颐和这样的中高档酒店，哪怕可以买到廉价的蜜酒。每到交付任务，我都会回家一趟，把山中猎获的熊皮，强盗手里抢的宝物，以及路上采摘的药草统统摆在橱子里，松鼠病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安装《炉火》DLC之后，玩家可以自己动手盖一幢房子。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程，因为从泥土、木料到铁钉、合页都需要玩家亲自收集。我早已跃跃欲试，虽然没钱买第二块宅基地，但是雪漫城的房间里已经堆满了泥土铁钉锅碗瓢盆......
“给每一条河 每一座山 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多数RPG游戏会在主线剧情完成之后结束，而《上古卷轴5》作为一款沙盒类的RPG则不存在这样的缺陷。击败恶龙奥杜因后，我辞别松加德的英灵们只身回到霍斯加高峰，从此世界免于厄难。相信很多玩家此时悄立世界之巅，都会产生英雄寂寞之感。但是玩家的宿命不止与此，茫茫天际，还有许多事情可以体验。盗贼工会尚未复兴，帝国与暴风斗篷的战火还未熄灭，吸血鬼仍然肆虐人间......
想起一位《魔兽世界》玩家语重心长的教诲：“魔兽练到满级，游戏才刚刚开始。”这话可以套用到《上古卷轴》：“主线任务完成，世界得救，天际省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血色浪漫》中，钟跃民作为知青离京之际，月台上一片哭声。朋友们也在挥泪道别。只有钟跃民“仰天长笑”：“大丈夫横行天下，这才刚有那么点儿意思，好玩的事才刚开始呢......”走下霍斯加高峰的一刻，我突然面临着无数的抉择。是加入黑暗兄弟会做一名冷血杀手，还是将这个杀手组织清剿干净？是参加锄耰棘矜的起义军，为诺德人争取自由，还是加入帝国军芟荑大难？当我们面临无数不可逆的抉择时，游戏的真实性与剧情的非线性才体现出来。不仅是游戏，生活也是这样。最艰难的抉择，往往带来最有趣的经历。
（午后的黎明守卫城堡）
大概我不适合这种“分裂河山，宰割天下”的玩法。在平息叛乱之后，我又回到了山野之间，渔猎采药，清理岩穴中的尸鬼和雪精灵，“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不觉两年，上古卷轴早已不只是一款游戏，天际省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精神家园。我时常回到独孤城的酒馆坐坐，听一段吟游诗人的琴声；或者潜入裂谷城的大酒窖，看望一下盗贼工会的穷朋友；或者索性在天际省的旷野中奔走，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斯丹纳尔灯塔外的远山）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推送前发给朋友过目。朋友瞧了说，第一太主观，第二太小众，第三没有干货。这话很有道理。正应了“骨鲸桥畔英灵殿，雪漫城中塔洛斯”的题目。（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进入英灵殿，而塔洛斯信仰在雪漫城是禁止的，故城中虽有塔洛斯神像，却无人祭祀。）写点主观的话比“知人论世”的时评难的多。单是在游戏里截图就花了我好些工夫。“经验是我们早已有了的，我们需要的是情感。”
我曾经在给解玉军老师递交的作业中写道：“或许这不是一篇严谨的历史学论文，但是写作的过程是十分愉快的。”大约老师瞧我蠢而可怜，给了极高的分数。公众号的名字来自我次韵那位朋友的一联诗：“默坐参禅常困顿，静心煮酒最从容。”客观、大众、干货都没那么紧要，从容愉快就好。如果读者能够产生共鸣当然更好。如果你没玩过游戏而能完整读到这儿，那么不妨联系我，我们多半能成为极好的朋友。
(封面图片来自360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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