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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斌:大略堂《西游》古本再探讨

汪象旭既是明末清初一位极有影响的文学家,又是一位著名的坊刻家,更以批点《西游证道书》而著称于当时的小说批评界。汪象旭所评笺的《西游证道书》,为百回本繁本系统,是《西游记》版本演变史上最重要的版本之一,而其对《西游证道书》所评笺的最大贡献,则在于以“大略堂古本”《西游记》为据,将有“遭贬、出胎、抛江、报冤四难”的“江流儿”故事增补于《西游证道书》之中,从而使得“有清一代之各种百回本《西游记》亦都据以载入”[1]。但是,由于明、清两朝的正史均无汪象旭之名,而《四库全书》、《续编四库全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四库未收书辑刊》等大型总集,也未收录汪象旭的诗文集,因而使得汪象旭的生平事迹、文学活动、板刻概况,以及《西游证道书》与大略堂古本《西游记》的关系等,乃皆模糊不清。而且,还有研究者将汪象旭评笺《西游证道书》的权利予以剥夺,认为其只是一个如明代建阳余象斗一样的“书商”[2]。这种情况的存在,对于研究汪象旭文学创作活动的特点、小说批评的成就、《西游记》版本史等,显然都是极为不利的。有鉴于此,本文特以汪淇(即汪象旭)等人所评笺、编刻的《分类尺牍新语》为切入点,通过对汪象旭与“西湖文人集团”关系的探讨,旨在弄清楚“大略堂”之所指,以及汪象旭与大略堂主、“大略堂《西游》古本”之间的关系诸问题。

一、汪象旭与“西湖文人集团”

要考察汪象旭与“西湖文人集团”的关系、文学创作活动,以及其在杭州蜩寄楼板刻《西游证道书》之实况,由汪淇等人所评笺、编刻的《分类尺牍新语》一书,乃为一份最重要的文献资料。汪淇即汪象旭,字右子,号残梦道人、憺漪子,今浙江杭州人。《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四《总集类存目·尺牍新语》“提要”云:“国朝徐士俊、汪淇同编。士俊字野君,淇字瞻漪,并钱塘人。”又,同书卷一○五《医家类存目·济阴纲目》“提要”云:“国朝武之望撰,汪淇笺释。之望字叔卿,自署关中人;淇字瞻漪,一字右子,钱塘人。”但此二处之所署与“提要”之介绍,有误者二:一是《尺牍新语》为《分类尺牍新语》之误,因为此书编刻于康熙二年,现存康熙二年的原刻本乃作《分类尺牍新语》。二是两处“提要”介绍中的“瞻漪”,皆为“憺漪”之误,因为《西游证道书》、《分类尺牍新语》皆作“憺漪子”。另外,《分类尺牍新语》卷十三韦人凤《柬汪憺漪》一文,还曾专门言及了汪象旭取“憺漪子”为其别号的原委。而中华书局版《古本小说丛刊》本《吕祖全传》,不仅于卷首的题署作“憺漪子汪象旭重订”,而且还有“汪象旭号憺漪”的印记。凡此,均表明应以作“憺漪”为是。又据《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医家类存目》还可知,汪象旭另撰有《保生碎事》一卷,以《济阴纲目》之笺评合勘此书,可知汪象旭于医学亦甚精通。

湖北省图书馆藏有《分类尺牍新语》一书,封面署有“康熙二年刻本”六字,核之卷首所附查望序,知此藏本即为康熙二年所刻之原本。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96册,收有《分类尺牍新语》,但影印本不仅有些页面的影印较为模糊,难以辨认,而且有些卷末之文还曾被漏掉,如卷二《柬汪憺漪》、卷四《与查于周》等,即皆为其例。《分类尺牍新语》共24卷24册(一卷一册,为便于行文,以下均只称“卷”),按尺牍的内容(如卷一“理学语”、卷二“政事语”、卷三“文章语”、卷四“诗词语”、卷五“庆贺语”等),分为24类(每卷一类),卷首有查望《尺牍新语序》一篇,阐述了编刻此书的目的,主要在于“远宗刘子之《世说》,近仿何氏之《语林》”。其落款为:“康熙癸卯夏五天都查望于周氏题于武林之寄楼”。其中,“康熙癸卯”为清圣祖康熙二年(1663年),“武林”为今浙江杭州,“寄楼”即蜩寄楼,为汪淇坊刻之所。据查望此序可知,《分类尺牍新语》一书乃评笺与编刻于康熙二年汪淇在杭州的蜩寄楼。

《分类尺牍新语》全书共收尺牍小文649篇,具体为:卷一35篇,卷二24篇,卷三38篇,卷四23篇,卷五18篇,卷六28篇,卷七24篇,卷八16篇,卷九31篇,卷十40篇,卷十一33篇,卷十二28篇,卷十三22篇,卷十四36篇,卷十五29篇,卷十六39篇,卷十七17篇,卷十八24篇,卷十九29篇,卷二十17篇,卷二十一36篇,卷二十二15篇,卷二十三31篇,卷二十四16篇。这些文章作者所生活的时代,主要在明万历与清康熙之间,所谓编刻者“采明末国初诸家尺牍,分二十四门,各有评语,大抵不出万历以来纤仄之派”[3]云云,即可证之。每卷的卷首均有“憺漪子曰”的总评,篇幅虽长短不一,但多在200字左右。每册开首有“西湖徐士俊野君、汪淇憺漪评笺;同学查望于周、络红埏方流恭订”的题署。而在徐士俊等四人中,前三人的“评笺”与“恭订”是固定的,即这三人自始至终都参加了《分类尺牍新语》的评笺与校勘,而络红埏则只参加了第一卷的“恭订”。络红埏之后的“恭订”,另由他人所替代,且替代者绝不重复,是否有意安排,不得而知。继络红埏后依次参加各卷之“恭订”者为:汪杰(第二卷)、陆隽(第三卷)、周绰(第四卷)、邵德廷(第五卷)、吕律(第六卷)、王丹麓(第七卷)、王廷璋(第八卷)、张元时(第九卷)、杨王治(第十卷)、汪以澄(第十一卷)、汪澄烈(第十二卷)、陆进(第十三卷)、徐澰生(第十四卷)、沈允璧(第十五卷)、张之鼐(第十六卷)、邰斯扬(第十七卷)、剧廷琼(第十八卷)、王殿威(第十九卷)、伽葵(第二十卷)、胡乐素(第二十一卷)、金长兴(第二十二卷)、张开先(第二十三卷)、汪无波(第二十四卷)。此外,黄周星亦曾参与了评笺,但其所评笺的卷次及目录中,均未标其姓名或字号,这在《分类尺牍新语》中是很独特的一例,为何如此,不得而知。

参加《分类尺牍新语》的评笺者与校勘者,连同徐士俊、汪淇、查望、黄周星4人在内,共为28人。由于对《分类尺牍新语》编辑与评笺的缘故,而使得这28人有可能在康熙二年前后均曾聚集汪淇的蜩寄楼于一时。对此,我们从余复亨《简汪憺漪》(卷十五)一文中,又略可窥获之:“忆曩与昼初等,同在蜩寄楼中,流边觞咏,无闻晨夕,不减韩、孟、皮、陆之欢。”另据《分类尺牍新语》每卷于评笺者与校勘者之上所标“西湖”(也有标“西陵”的)[4]二字,可知这28人若非为“西湖”人,就必然是与“西湖”相关的,如或暂寓于杭州,或栖居于杭州附近等。这样看来,这些人因对《分类尺牍新语》的评笺而聚集于汪象旭蜩寄楼者,就理所当然地形成了一个以徐士俊、汪淇、查望三人为代表的“西湖文人集团”。而评笺与品鉴“明末国初诸家尺牍”,即成为了这个人文集团的一种主要文学活动,刻印后的《分类尺牍新语》一书,则又成为了其最重要的一份文学成果。此外,从《分类尺牍新语》中所收徐士俊、汪淇、查望三人之尺牍小文,以及他人“柬”、“寄”、“与”这三人的尺牍小文中还可知,属于这一文人集团的文学家成员,还应有陈子逊、赵又吕、林殿成、刘敬一、吴誉章、叶又生、陈牧吉、韦剑威、李笠翁等人。由是而观,“西湖文人集团”的成员之众,至少应在40人左右,而且,其中也不乏如李笠翁、黄星周、徐士俊、汪淇、查望等这样的一些文学名家。

二、汪象旭与大略堂主人的关系

作为“西湖文人集团”的领军人物,《分类尺牍新语》共收录了汪象旭(淇)的22封与人之信函,也就是22篇尺牍小文。其依序为:《柬渌水》、《柬叶又生》、《与友人论传奇小说》、《与陈牧吉》、《贺外父母八十双寿》、《贺黄君一子入泮》、《与友人荐西席》、《柬冯再来》、《与李笠翁》、《与韦剑威》、《与黄九烟》、《答诸君子书》、《寄林殿成》、《柬可周共饮》、《与黄九烟》、《与徐野君》、《柬陈子逊》、《与赵又吕》、《送□之□书》、《与无波姬》、《与永言姬》、《与友人论闺秀》。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22篇尺牍小文的题目之下,均有出自“××集选”之注,如卷一《柬渌水》、卷三《柬叶又生》,其题下皆注云:“残梦轩集选”;而卷五《贺外父母八十双寿》、卷十《与韦剑威》,其题下皆注云:“残梦集选”。又卷五《贺黄君一子入泮》一文题下注云:“初征二集选”。据此,可知《分类尺牍新语》所选录汪象旭之尺牍小文,乃分别出自《残梦集》、《残梦轩集》、《初征二集》。而揆之常理,既有《初征二集》,就必有《初征集》。即是说,据《分类尺牍新语》所选录汪淇尺牍小文的题下之注可知,作为文学家的汪象旭,其别集流传于当时者,乃有《残梦集》、《残梦轩集》、《初征集》、《初征二集》四种,且其皆刻印于康熙二年前。仅由此看来,汪象旭之不能被定格为如“明代建阳余象斗之流”的“书商”者,乃是显而易见的。

还值得特别注意的是,与汪象旭共同评笺、校订《分类尺牍新语》、并为之写了一篇《尺牍新语序》的查望,《分类尺牍新语》也选收了其整10篇尺牍小文。具体为:《与刘敬一》、《答徐野君》、《柬黄九烟》、《柬汪憺漪》、《柬叶又生》、《柬马昼初》、《与朱姬》、《寄汪无波》、《代友人贷米》、《寄吴誉章》。查望的这10篇文章,与《分类尺牍新语》所收汪淇的22篇文章一样,即其题下亦皆有“××集选”之注,其中,除卷十六《柬叶又生》、卷十七《与朱姬》2篇题下所注为“迂罔集选”外,馀8篇所注皆为“大略堂集选”。如卷二《寿吴誉章》题下注云:“大略堂集选”,卷四《答徐野君》题下注云:“大略堂集选”,卷九《柬黄九烟》题下注云:“大略堂集选”,卷十三《柬汪憺漪》题下注云:“大略堂集选”,卷十六《柬马昼初》题下注云:“大略堂集选”,卷十七《寄汪无波》题下注云:“大略堂集选”,等等。

这些注释表明:(一)查望在清康熙二年前,已有《迂罔集》、《大略堂集》二种文集传世,这与汪象旭是大致相同的(只不过汪象旭在当时已刻印了四种文集)。(二)为查望取为其文集之名的“大略堂”,若非查望的室名,就当为查望的笔名,但以“堂”度之,则当以前者为是,因为明清文学家以堂名(室名)作书名者,乃比比皆是,如李东阳《怀麓堂集》、黄周星《夏为堂集》、汤显祖《玉茗堂全集》、杜濬《变雅堂集》、周亮工《赖古堂集》、宋婉《汪雅堂全集》、侯方域《壮悔堂集》、孙枝蔚《溉堂集》、王士禛《带经堂集》,以及阮元《揅经室集》、陈衍《石遗室诗集》等,即皆为其例。综此二者,是知为汪象旭在《西游证道书》中所言及的“大略堂《西游》古本”,源于查望大略堂之所藏或者所刻,乃无疑义。

关于查望(于周)的生平事迹,《四库全书》、《续编四库全书》、《静居室诗话》等均无载,但从《分类尺牍新语》所收其与汪象旭之尺牍小文,以及徐士俊等人之评语中,则略可考知其之一二。如《与刘敬一》(卷三)云:“至于古诗,弟远绝意不作,气运不侔,知又非古。今熟读《文选》,颇有所得,非世之所作,诘屈聱牙,一字一句之奇也。如十九首,泯然无迹,以深至之情,而发口头之语,又何奇乎?”徐野君(士俊)评此文云:“不独人品有气骨,即诗文亦有气骨,若随波逐流,漫解张主,则议论者鄙之矣。绝交绝笔,俱所难言,不得不存其议论。”查望的人品与诗学观,藉此即可窥其端倪。又卷十五查望评万代尚《答王伯驭》一文有云:“曩昔余于夏月,湖上放舟,中夜遥望,一人解衣,磅礴题诗于湖心亭壁,群聚而观之,意气傲□,旁若无人。”颇有点唐代诗人李白的风致。据此知查望不仅工诗,而且也擅长书法。又马晋允《与查于周》有云:“君家天才绝世,行看执耳词坛,赐教《绿牡丹》后五首,直气姚魏无处生色。……明日当过高斋,观朱姬演《绿牡丹》剧。”查望既曾在清初词坛“执牛耳”于一时,又是一位戏曲家,因之,“朱姬演《绿牡丹》剧”之《绿牡丹》,自当是出自其之手笔。又马晋允《柬查于周》(卷二十)有云:“近渡钱塘,晤我憺漪,每询起居,知在暨阳、义乌之间。……但恐此中山水,不足当诗人品题耳。”此文表明,查望在康熙二年前,曾一度寓居于暨阳、义乌之间。以上所述,即为我们目前所能知道的查望之生平的简况。

在“西湖文人集团”中,查望是与汪象旭最具交谊的一位“西湖文人集团”的成员,这从查望既参与《分类尺牍新语》的笺评校订,又为之写了一篇《尺牍新语序》的事况,便略可获其大概。又汪淇《柬于周共饮》一文有云:“正如演《紫钗》传奇,少却霍小玉、黄衫客不成戏文。昔人有挟妓登山者,携姬参禅者,天下之宝,未闻私为己有者。弟敢驰檄相召,望足下即与丽娟来弟木兰舟中,虽无玉箫金管,然樽中千斛,正自不乏,幸无以……”以书邀约查望至蜩寄楼共饮,表明了汪、查二人的关系之密切,已非是一般人可比的。这样看来,可知汪象旭在《西游证道书》中所说的“后得大略堂《释厄传》古本”,笑苍子黄周星在《西游证道书跋》(此跋并非为黄周星所撰,此为便于行文,故乃暂从旧说)中所说“因受读而叹曰”的“大略堂《西游》古本”,实际上都为查望大略堂之所藏或所刻。而据本文以上之所考可知,查望不仅与汪象旭、黄周星皆为“西湖文人集团”中的重要成员,而且三人之间还多有书信往来,如汪象旭之《柬可周共饮》、《与黄九烟》二文,查望之《与黄九烟》、《柬汪憺漪》二文,即皆可证。由此而推之,当时整个“西湖文人集团”中的近40位成员,有可能在康熙二年前后都曾读过或者见过查望的“大略堂《西游》古本”的。

三“大略堂《西游》古本”再探讨

在《西游记》版本的演变史上,现已知且又能读到的早期百回本之重要版本,主要有两种,一为明万历二十年由唐光禄在金陵世德堂所刊刻的《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一般称为“世德堂本”或“世本”);一为清康熙二年由汪象旭在杭州蜩寄楼所刻印的《西游证道书》(一般称为“汪批本”或“汪评本”)。这两种刊本,在时间上虽然只有整70年之隔,但在内容上却是颇具区别的,其中最大的不同点,是世德堂本没有“江流儿”故事,而汪评本则据“大略堂《西游》古本”补入。由于汪评本对“江流儿”故事的补入,而使得清代的各种百回本《西游记》,也都有了“江流儿”的故事。正因此,人民文学出版社所出版的通行本《西游记》,也以清乾隆间梓行的“晋省书业公记”本《新说西游记》为据,将“江流儿”的故事进行了增补,这就是插补于该书第八、九回之间的“陈光蕊赴任逢灾,江流僧逢仇报本”一回。人民文学出版社版《西游记》对“江流儿”故事的补入,表明了只有“江流儿”故事的百回本,才称得上是一部完整的百回本《西游记》。如此,就涉及到《西游记》的祖本问题了。

对于百回本《西游记》的祖本,我在《祖本新探》[5]一文中,以“江流儿”故事为审视点,并结合对朱鼎臣《唐三藏西游释厄传》(一般简称为“朱本”)与其被删本之间关系的探讨,提出了考察《西游记》祖本的两个必备条件:一是“只有梓行于万历前后即在朱本问世前而书名又为《西游释厄传》者”;一是“必须是有专门章节的唐僧出世”,也即“江流儿”的故事。根据这两个必要条件,我于《祖本新探》一文中,又首次提出“大略堂《西游》古本”这一新说。拙文发表未久,即为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全文转载。该刊的全文转载,表明了我所提出的“大略堂古本”之说,是得到了有关方面应有之支持的。关于“大略堂古本”的文献记载,现主要见于汪评本中的两条笺评文字。其一为第九回的回评:“童时见俗本竟删去此回(即“江流儿”故事——引者注),杳不知唐僧家世履历,浑疑与花果山顶石卵相同。而九十九回,历难簿子上,劈头却又载遭贬、出胎、抛江、报冤四难,今闻者茫然不解其故。殊恨作者之疏谬。后得大略堂《释厄传》古本,读之,备载陈光蕊赴官是难始末,然后畅然无憾。”其二为第一百回之末的总评[6]:“笑苍子与憺漪子,订交有年,未尝共事笔墨也。单阏维夏,始邀过蜩寄,出大略堂《西游》古本,属其评正。笑苍子于是书,固童而习之者,因受读而叹曰:“古本之较俗本,有三善焉:‘俗本遗却唐僧出世四难,一也。有意续凫就鹤,半用俚词填凑,二也。篇中多金陵方言,三也。而古本应有者有,应无者无,今人一览了然’。”在这两条材料中,一作“大略堂《西游》古本”,一作“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合勘之,可知“大略堂古本”书名的全称为《西游释厄传》。正因此,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中国小说书目》(以下简称“《书目》”)乃说:

而《释厄传》之名,则其来源甚早。考《西游记》第一回引首诗有云:“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此诗通行本有之,明本亦有之。此或吴书本有《西游释厄传》之称而诸刊本删去之。[7]

这段文字表明,现存各种《西游记》附于卷首回前诗最后一句中的“西游释厄传”五字,其实就是一种“西游”小说的书名,即“大略堂《西游》古本”书名的全称。可见,在明代万历二十年前,是确有一种书名叫《西游释厄传》的“西游”小说的。但《书目》又说:“又东京村口书店有万历刊本朱鼎臣编《西游记》,其书有陈光蕊事,亦题‘唐三藏西游释厄传’,然文甚简略,与吴承恩百回本却非一书。且末卷木记题‘书林刘莲台梓’,不题‘大略堂’,似非汪澹漪所得本。汪氏所云大略堂本,其源流不明如此,殊不足为持论依据。”按《书目》虽然认同“大略堂古本”书名的全称为《西游释厄传》,但却又因朱本所题为“书林刘莲台梓”,“似非汪澹漪所得本”,而认为“汪氏所云大略堂本,其源流不明如此,殊不足为持论依据”者,实不足取。这是因为,朱本属于《西游记》的简本系统,而据汪评本第九回回评与第一百回总评可知,“大略堂古本”乃为百回本的繁本系统,二者不具备可比性。而且,《书目》因“大略堂本”的“源流不明如此”,而认为其“殊不足为持论依据”的说法,也是有欠科学,因为“源流不明”是可通过努力而使之“明”的,而即使现在“不明”,并不意味将来也是“不明”的。如本文以上第一、二节的考察,就使得这一“不明”向“明”的方向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据上引汪象旭《西游证道书》的第九回回评与第一百回之末的总评文字可知,“大略堂古本”乃为确有之事,这是因为,一则笑苍子黄周星“固童而习之”;二则汪象旭“后得”而“读之”;三则诚如《书目》所言,世德堂本(即《书目》所称之“吴书本”)第一回引首诗最后一句,已将其书名的全称说得清清楚楚。而本文以上的考察,又表明汪象旭“后得”而“读之”的“大略堂古本”,实际上乃出自查望大略堂之所藏。据《分类尺牍新语》各卷卷首所载,查望、汪象旭、黄周星三人皆为“西湖”(今杭州)人,而世德堂本的刻印者唐光禄为金陵(今南京)人,为世德堂本写序的陈元之为“秣陵”(今南京)人,合勘之,可知“大略堂古本”的初刻地,若非在今杭州,就必当在今南京。而其初刻者是否为查望,或者查望的父辈,则还有待作进一步之考察。”

注释:

[1]王辉斌《四大奇书研究》第二编,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版。第96页。

[2]黄周星点评《西游记·出版说明》,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页。

[3]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四,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770页。

[4]《分类尺牍新语》于评笺与校勘者姓名之上所标“西陵”者,主要有卷五、卷十三、卷十五等,但“西陵”实即“西湖”,这从《西游证道书》中的“西陵残梦道人汪憺漪评”云云,即可准确获知。

[5]王辉斌《祖本新探》,载《宁夏大学学报》1993年1期。第58—62页

[6]关于汪象旭《西游证道书》第一百回之末的总评,有研究者认为当以作“黄太鸿《西游证道书跋》”为是,其实为误,原因是此文并非是出自黄周星(太鸿)之手,这从其中的“属其评正”四字即可获知。对此,笔者已另撰专文进行考辨,故此不具述,特此说明。

[7]朱一玄、刘毓忱《资料汇编》中州书画社1983年版。第202页。

(作者:王辉斌,本文原载黄山书社2014年版《四大奇书探究》上编,为便于阅读,此次将题目略作修改。感谢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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